晨雾中的韩府别院飞檐下,人面蚕的茧壳泛着诡异的青金色。陈砚秋的银印在掌心震颤,印文渗出的血珠竟逆着重力,沿着蚕丝向上攀爬,最终悬在最高处的一枚茧上——那茧壳表面凸起五官轮廓,分明是杜夫人死前的面容。
\"蚕丝引路。\"孟九皋的断杖点向茧壳下方垂落的丝线,那丝线在晨光中显出本色——竟是掺了人发的茶马券裁条,\"丝线通往西北,是羌地。\"
许慎柔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耳垂,带出血珠弹向蚕茧。血珠触及茧壳的刹那,茧内传出杜夫人的尖笑:\"岷山千碉,同文种星!\"笑声未绝,整座韩府别院突然坍塌,露出地基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每根管壁都刻着《论语》残句,管中流动的却是混了朱砂的雪山茶。
薛冰蟾的璇玑匣咔哒变形,匣面铜针拼出川蜀西北的山势图。图中理县方向的岷江支流上,标着七座碉楼的记号,排列形状竟与北斗七星分毫不差。
三日后,当众人踏上海拔千丈的羌寨时,寨门石柱上的\"雷公斧\"刻痕还在渗血。寨中空无一人,唯余三百六十架纺车在风中自转,纺出的丝线上缀满星象符号。陈砚秋的银印压上主碉楼的石墙,印文血光竟被墙体吸收——那些用黄泥夯筑的墙面渐渐浮现出完整的《甘石星经》图文,而文昌星的位置钉着枚银茶针。
\"是'星历碉楼'。\"孟九皋的断杖刮下墙泥,露出底下镶嵌的碎瓷片——每片上都刻着科举年份,\"羌人用建碉调整山势,对应星象。韩似道篡改了星图方位,使文运偏离。\"
最高的碉楼顶层供奉着块陨铁。许慎柔的银簪刚触及铁面,整块陨铁突然裂开,露出中空的腔体——里面蜷缩着个干瘪的童尸,怀中紧抱青铜浑仪,仪面上\"文昌\"星官的位置被朱砂圈出。薛冰蟾的璇玑匣吸来一缕阳光,光束透过浑仪,在墙面投下星图,图中紫微垣的垣墙竟是用《同文种密要》的文字垒成。
\"看碉楼射孔。\"陈砚秋的银印突然飞向墙面的方形孔洞。月光透过孔洞,在地面投下光斑——那些光斑连起来,竟是幅扭曲的《禹贡》九州图,而梁州位置插着七根人骨,骨节处刻着本届考官的生辰。
孟九皋的断杖突然插入地面。杖底的巴蛇纹饰竟活了过来,顺着地缝游向碉楼地基。片刻后,整座碉楼剧烈震颤,墙面的《甘石星经》文字开始蠕动,重新排列成《论语》\"民可使由之\"的篡改版。
\"下面是星池!\"许慎柔的银簪刺入陨铁童尸的天灵盖,挑出枚铜钱大小的玉璧——璧上刻着二十八宿,而\"毕宿\"位置缺了一角。薛冰蟾的白虹剑突然插入地面,剑身映出地底三丈处的景象:一个圆形石池中盛满水银,池底铺着三百六十片玉圭,每片上都刻着落第举子的掌纹。
陈砚秋的银印沉入水银池。印文血光照射下,玉圭上的掌纹纷纷浮起,在空中拼成\"同文\"二字。最骇人的是池中央立着的青铜柱——柱身缠绕着七条铁链,链尾拴着童尸的颈椎骨,而柱顶的铜盘里,堆着米粒大的银茶针,针尾的缠枝纹在月光下组成韩似道的生辰八字。
\"是'星钉'。\"孟九皋的指甲抠进铜柱缝隙,带出黑紫色的泥,\"他们将童骨钉在星位,用茶针引动文运偏移。\"
碉楼外突然传来羌笛声。英格玛的白牦牛踏碎寨门,牛角上挂着串骷髅头——每个头骨的眼窝里都塞着蚕茧,茧衣上写着《孟子》单字。她抛来一张硝制的人皮,皮上刺着完整的岷山星图,而\"文昌\"星官处贴着张茶马券。
\"韩府的人上月来改过碉楼。\"英格玛的弯刀劈向铜柱,刀身却突然断为两截——断口处渗出带着茶香的墨汁,\"他们用三百六十名落第者的头发搓绳,重调了射孔角度。\"
许慎柔的《太医局方》残卷突然飞向水银池。书页浸入汞液后浮起星图,图中紫微帝星的位置渗出黑血。薛冰蟾的璇玑匣咔咔变形,零件重组为袖珍浑天仪,仪臂所指正是铜柱缺失的\"毕宿\"玉璧方位。
陈砚秋的银印突然裂开一道缝。印钮螭虎的口中吐出块带血的玉圭残片——正是补齐\"毕宿\"的关键。当残片嵌入铜盘时,整根青铜柱突然旋转,柱身的《同文种密要》文字如雨般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铭文:
**\"景佑三年,司天监制。文昌主文,毕宿主刑。\"**
孟九皋的断杖重重砸向地面。碉楼基座的石块纷纷跳起,露出底下埋着的三百六十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是落第举子的指骨,灯油则是混了朱砂的雪山茶。许慎柔的银簪划过灯阵,火焰突然变成青色,将铜柱上的铁链烧得通红。
\"星归原位!\"老人嘶吼着扯动铁链。拴着童尸颈椎的链条寸寸断裂,尸骨坠入水银池的刹那,池底的玉圭突然翻转,露出背面刻着的《孟子》全文——那些\"民为贵\"的\"民\"字个个殷红如血。
薛冰蟾的璇玑匣完全展开。匣中飞出的三百六十枚铜针精准刺入每盏青铜灯,灯焰暴涨,将碉楼墙面照得通明——原先的星图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浑天仪注》的标准星象。陈砚秋的银印飞向最高处,印文血光在屋顶射孔形成光柱,直指东方成都府的方位。
英格玛的羌笛突然吹出《诗经·七月》的调子。笛声中,所有纺车吐出的丝线自行编织,在空中结成\"文昌\"星官的形状。许慎柔的银簪引燃灯阵,火焰顺着丝线攀援,将韩府篡改的星图烧成灰烬。
当第一缕晨光射入碉楼时,水银池已经干涸。池底躺着七具银茶针拼成的骷髅,每根针尾都拴着蚕丝,丝线另一端通向成都。陈砚秋拾起一枚针尖对着阳光,看见针身上刻着行小字:
**\"星移斗转,文运在我。\"**
孟九皋的断杖突然指向东方。成都府方向的天空上,文昌星正与太白金星相犯——那是科场大变的凶兆。而在地平线上,韩府别院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下的人面蚕茧,正在接连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