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河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巷子里,一双透着狠辣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程三满一家。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们现在的日子想必过得很好,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们一家子,病得病,瘸的瘸,还能过上好日子,而自己,工作没了,婚事黄了,现在回程家沟,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
越想越气恼,程春河索性迈开步子,偷偷跟在程三满一家身后。
再牢里待了那么久,除了第一天刘氏去看过他以外,后面他就成了无人问津的,所以这会儿出来,别人都以为他是乞丐,压根看不出以往在醉香楼工作的时候,那体面神气的模样。
程三满一家进了安和堂,白术笑嘻嘻迎上前,“哟,程老爷,你这恢复得很好啊,再不用多久,就可以自行活动了。”
“小哥,你就别折煞我了,你就一口一个老爷的,我可不习惯。”
白术挠挠头,不叫老爷叫什么。
“那,你们里边请,崔掌柜已经在后面等着了。”
程乐乐现在手里有点银子,而且也脱离了老程家,安定了下来,就不想浪费时间,决定让大哥的腿也得到治疗,“白术哥,掌柜的知道我大哥今天也来的吧。”
白术忙道,“知道知道,掌柜的今天特意空了半天的时间,就是要替程公子治疗腿疾的。”
程春生吓了一跳,“我?”
“对啊,大哥,崔掌柜的说了,你的腿还有希望,就算不能恢复跟正常人一样,但是能做到平时走路不易察觉。”
“真的?”
“当然了大哥,”程青青笑道,“我和二妹之前就问过了,能治,就是要花七八两银子。”
白术垂头暗叹,哪里是七八两啊,翻个倍还差不多。
“这么多?算了大哥现在这样挺好,不治不治了。”
程乐乐无语,一把拉住他,劝道,“大哥,咱们家现在也不缺这点银子,再说了,你腿脚利索了,不是更方便干活吗?”
“可是,这,这也……”
程乐乐压低声音,“大哥,这还是算便宜的,崔掌柜跟我们有合作,要不然啊,更多银子呢,你先治,如果真的好了,明年山上酸果可以摘的时候,你不是更方便,能多摘好多,到时候还怕没有银子?”
程春生觉得二妹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己要是腿脚利索一点,就能找工做。
“那,好吧,大哥听你的。”
见到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进了安和堂,程春河双眼猩红,拳头紧握,青筋凸起,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三房的日子越来越好了,七八两银子,说治就治了。还有三叔,不是说痊愈需要二十两吗?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程春河越想越心惊,上次自己肯定没有看错,他们很早就存私房钱了,怪不得能吃馒头包子。
他阴鸷的双眼看了眼安和堂,这才迈开脚步,往程家沟赶去。
崔大夫检查完程三满后,满意道,“嗯,恢复得不错。这样下去,过完年,应该就可以下地走动了。”
“真的?太谢谢了,谢谢崔掌柜。”方氏激动道。
程三满赶紧道谢。
程乐乐将大哥拉到崔掌柜跟前,开口道,“崔掌柜,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大哥的腿,是因为小时候生病留下的后遗症,您看,还能不能有康复的可能。”
崔掌柜示意程春生坐下。
程三满和方氏几人纷纷紧张地看着崔掌柜给程春生检查。
程乐乐倒是淡然,大哥的腿,能治最好,不能治,只要自己有钱,赚很多的钱,也不怕大哥会过苦日子。
半晌,崔掌柜才缓缓开口,“我先试着针灸几次,加上我亲自配好的药膏,用一段时间,如果有效果了,再搭配内服的。”
方氏喜出望外,“崔掌柜,您的意思,春生的腿,有希望?”
“要看治疗效果,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他能跟正常人一样,不过,通过针灸治疗,肯定会比现在好一点。”
“好,好,那就谢谢崔掌柜了,谢谢,你可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啊。”
说着,方氏就要下跪,崔掌柜赶紧让开,“别别,程夫人,你客气了,程姑娘跟我们店里有合作,每次送来的草药都是顶好的,还教会我们用沙棘制药,按理说,我应该免费给程公子治疗才是。”
“哪里的话,崔掌柜的药材也是需要成本的,我知道您已经算我们便宜了,是我们要谢谢您才对。”程春生从喜悦中回神,一脸正色道。
程乐乐点点头,这个大哥,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够明白是非。
“哎,咱就不要这样谢来谢去了,我这就开方子,让白术去抓药,程公子,你将腿放起来,我给你针灸。”
这边一家人正享受祛病的喜悦,那边,程春河走了将近两个半个时辰,总算到家。
推开院门,院子里的景象让他不由地脚步一顿。
院门边上的朽木,已经爬满霉斑,推开时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
满地枯枝败叶间,混杂着鸡屎,碎片,风一吹,便有股混着粪便、霉烂与不知名腐物的浊气涌出。
程春河不可置信,要不是看到院子边上晾晒着的衣物,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走错院子了。
“春河?”刘氏从厨房出来,看到门口的人,愣了愣,随即试探开口。
“娘,我回来了。” 程春河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真是春河回来了,他爹,春河回来了……”刘氏赶紧高声朝屋子里喊。
只不过,回答他的是一个十分不耐的声音,“回来就回来呗,这个不孝子,害得他大哥差点不能参加科考,还有脸回来。”
刘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上前拉过程春河,“春河,不要怪你爹,他正在气头上。”
“嗯,大哥他们,不能参加科考了?”程春河低垂的眼眸,看不清情绪。
“哎,也没有,你大哥跟小叔已经报名参加科考了,自然是能去的,况且你犯的事,也远没到牵连他们的程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因为毕竟是出事,担心有麻烦,所以你爷带着你爹还是去了县里疏通,家里的银子,都贴出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