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逾数息,老式混凝土阶梯,中庭半牖,豁然开朗,晨光透牖而入,朗照如昼。
元心蹑足而上,鹅黄衣倩影,步至阶前,光华自后映彼女,倏然环其身若轻纱笼雾。皎若秋水映霞光,虽容颜亦是市井粗俗女子,乃吾五千年心尖之人。
女郎翘首相望,然步履未滞。及近身侧,竟垂首避目,不与吾交睫而谈。
吾今日着玄色圆领衫、卡其色沙裤,足蹑墨色人字拖鞋,双袖笼于绔中。近其门牖,垣壁斑驳,非新筑瓷壁可比。岂是女娲宫亏待于她?何以至今未购新宅?思之亦然,老龙王素严苛,待其属下唯饱食励进,未尝予奢靡之机缘!
今思之可笑,昔年她在女娲宫劬劳半世,六秩秩满竟栖身漏雨危檐?虽居顶层避暑,奈冬寒夏暑难适,岂非天意弄人?
自归血族而后,性情大改。既无俸禄,安敢受事?所谓功业传承,在吾视之皆赘疣。
今返丰都之意甚明,特为伊人而往,虽涉两族纷争,然所求唯卿一人,岂因族务纷争而起?
老龙王尝谓吾胸襟隘陋,致情爱婚嫁、家室职事皆囿于私心,未能廓清己身,遂累及诸人及所司之事。因己身孽障牵连他人,终使诸事俱废。
老龙王反复批评,吾乃诸般症结之源。
昔者萦怀锥刃之虑,致使性情剧变,价值观念随之倾覆。吾乃庸人自扰,沉溺利禄之思,凡事必求利害,以功利驱策职事。
及元心涉足“类人炼试”,其受虐甚深。然吾始终怨怼——彼女本为女娲宫公务所迫,非因夫妻情愫而来。吾尝以利害为务,遂憎恶世人怀机巧以近我。
吾既以功利为念,复憎他人怀叵测之心而近己。天乎!方知己乃最昧者,深自愧耻!
纵龙王言元心未尝负情,然吾总疑其欲诳吾,利用吾行“类人炼试”,以维系血族与女娲族如履薄冰之情谊。吾固知龙王亦怀私心!
吾既成利害之徒,视人皆怀心机。曩者愤懑积久,及他人近前,辄如猬刺相伤。
昔与龙鳕游于乐坊,大雪纷飞造景之际,龙鳕无心轻触吾唇。非吾悦此吻,亦非享受龙鳕之爱慕,盖因元心真身锢于水晶宫,今来血族者实乃西瑶娘娘,非吾憨妻,乃元心使命所系,视吾作女娲族逃犯。
或因心结未解,见龙鳕之无知与倾慕,竟堕小人之道,藉其情愫以激怒元心。岂料伤及元心本心,终致离去,余独受其苦痛: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百事俱废,几成郁症之患!
血族医生必令服解郁之药,愚者方就。然药中暗掺沉疴之毒,久之或以浅蓝毒液制御,使吾为血族驱驰。
元心徐步近前,及至门阈,未露半分暖意。
元心取钥启扉,此乃单门铁户,斑驳如先前对楼所见阳台门。何故择此陋室而居?
门启后径入,不与吾交一言。然未闭扃,吾遂尾随而入,顺手阖扉。
吾退至墙隅解履,见其俯身脱去素白四季履。
吾疾步近身,自后环其腰,惊得她踉跄。
元心曰:\"慢慢慢!且进晚餐,余新市饺子,兼有大葱炒平菇。\"
吾解释:吾本欲相拥慰藉,岂有他图?奈何卿总以禽兽不如作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