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九，门主生辰。
大喜。
四顾门众人早已热热闹闹地忙碌了起来，生辰宴本就是个顺势巴结的日子，尤其是李相夷的身份，和未来的成就，江湖上下无不想要巴结讨好。
奈何李相夷的生辰宴并未大操大办，也就不曾邀请江湖人前来参礼，只是门中人玩一玩、闹一闹。
但不妨碍，一大早，四顾门中就有源源不断的生辰贺礼涌入门。
封磬更是忙着将这些东西记录在册，来日还要备上同等的贺礼还礼回去。
李相夷早早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来来回回照了好几遍，抬手正了正发冠，仍旧是红衣，袖口、腰身绣着精致的花样，桀骜不驯的少年似乎与红色最为相配，衬得他耀眼夺目。
漆木山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身影，衣摆随着少年的走动张牙舞爪地飞扬，一如红衣少年张牙舞爪的个性。
“臭小子，干嘛去？”他吼了一嗓子，问完他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他这么急匆匆能去见的人还有谁？
少年没回头，摆了摆手：“接青青。”
“你看你徒弟，满脑子都是徒媳妇儿。”漆木山对着走来的芩婆嘟囔，就见芩婆脚步没停，淡淡回了他一句，“懂得疼媳妇儿是好事，以后不会分居。”
漆木山：“……”
有点讽刺，但不确定。
-*-
神庙。
李相夷眼巴巴地瞅着心上人的神像：“青青，我来啦。”
颜青离一个闪身出现在他面前，看了眼他的打扮，红得张扬，红得刺眼，但仍旧由衷地夸赞：“相夷，你今天真好看。”
李相夷眉梢轻轻扬起，尾音上扬：“嗯哼，我哪天不好看。”他看了看颜青离身上的青色衣衫，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色，暗戳戳地提示：“青青，我没见过你穿红色。”
颜青离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最后恍然：“想让我穿红色直说。”
“我想让你穿红色。”少年咧嘴一笑，不争气地红了耳垂，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衣，“就这种红色。”
“……”让你说，你还真敢说。
看在今日他是寿星公的面子上，颜青离仿照他的颜色给自己幻化了一身红衣，长摆垂坠拖地，光艳逼人，灿若春华。
李相夷一时失了神，心里暗暗后悔让她改换了红衣，纯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想被别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颜青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苦果只能往自己肚子咽，李相夷直言道：“青青很适合红衣，很美。”
——当然，最适合的是他设计的喜服。
颜青离闻言朝他笑了笑：“走吧，陪相夷过生辰去。”
李相夷压下心里的占有欲，快步同她并肩前往四顾门，四顾门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见到他们俩恭敬地抱拳行礼。
“见过神尊。”
“见过李门主。”
李相夷点了点头，继续转头同颜青离介绍起四顾门，冷淡的眼神在看向颜青离化作春水，眼神中带着一丝真诚的骄傲，提及自己的得意事时黑眸熠熠生辉。
颜青离时不时问一句，抬首凝视着他意气飞扬的神采，情不自禁地弯了眉眼，十五岁的天下第一，有骄傲轻狂的资本。
“李门主跟神尊真般配。”
“哈哈，说不定我们下次来送礼，送的就是新婚贺礼。”
前来送贺礼的各门派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同样灼灼的红衣，衣摆勾缠，不像是要过生辰，倒像是要……拜堂。
沿途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颜青离忽而开口问道：“这些人都是来贺你生辰宴的吗？”
李相夷摇摇头：“不是，只是来送贺礼。”
顿了顿，少年突然意有所指地说道：“谁送我贺礼我不一定都记得，但谁没送，我一定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颜青离：“……”
好个小心眼且记仇的男人。
跟她一样。
颜青离才不要跟他打哑迷，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无辜开口：“相夷，你是在暗示我吗？”
李相夷别开脑袋，嘴硬道：“我没有。”
又小心翼翼地偷瞄她一眼，状似无意地、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青青，那你准备了吗？”他在意的并非是一件礼物，而是礼物背后……她的心意。
颜青离眸光动了动，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忘了。”
李相夷感觉到自己的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不对，与其说是疼，那更像是一股痒意，痒到他舌尖发麻，一时之间险些寻不回自己的声音，他想回她句“没事”都干涩地说不出口。
正好行至拐角，四下无人，颜青离停下脚步，想看看他的眼睛，但抬起眼来，就看到少年眉心紧蹙，双眸水汽氤氲，眼里的难过几乎不加掩饰。
颜青离的手动了动，他怎么总是一副她欺负他的表情，她就想逗逗他：“又委屈了？”
好吧，她承认。
她骨子里可能是有点变态。
她好像蛮喜欢看李相夷哭的，少年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听着她语气里的戏弄，少年又恼又委屈地瞅着她，而后别开脸闷声道：“知道还问！”青青一点儿都不在意他。
下一刻，“叮铃叮铃——！！”
一道轻微的响声在眼前响起。
李相夷倏然抬眸，眼前坠下一枚红色铃铛，玲珑剔透，精巧得很，依稀能看出铃铛身的花样雕刻的是孔雀，垂坠的流苏珠子上刻的“相夷”二字。
“不让问算了，那看来这个铃铛，我只好送给别人了……”颜青离仰着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像是水面溅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李相夷一把抢过铃铛，捂住她的嘴：“你敢，你要敢给别人我就……”杀了他。
最后三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颜青离扯下他的手，看着没有半点威慑力的少年，弯了弯眉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李门主真凶。”
李相夷反手握住她的手，试探性地将五指慢慢挤进她的指缝，十指相扣，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软声道：“青青，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他其实很好哄的。
只要她有一点在意，他就不难过了。
颜青离无情地扯出手：“少占我便宜。”
李相夷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目露期待：“那青青占我便宜。”说着，他粲然一笑，眼里的笑意纯粹又干净。
这是在调戏她？颜青离微微怔愣了一下，“啪——！！”地一掌拍在他的心口：“滚。”
李相夷捂着胸口顺势后退两步，慢条斯理地抬眸，露出伏在眉目间的狡黠，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里满是蛊人的艳色：“疼～”
颜青离晃了晃眼，下意识扭头就走。
少年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由衷的欢喜在他的心间蔓延开来，快步追上去，跟条小尾巴似的黏在她身上：“青青，你给我戴上。”
“不戴。”
“戴嘛～”
“不戴不戴。”
“戴嘛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