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云州市中心的霓虹将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粉紫色,与城东老街区稀疏昏黄的路灯形成鲜明对比。
“赵氏公馆”坐落在城西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别墅区,占地广阔,庭院深深,此刻,主楼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二楼,一间装修得古色古香、弥漫着浓郁檀香和药味的卧房内,宽大的红木雕花床上,躺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赵氏集团的掌舵人,赵老爷子赵炳坤,他双目紧闭,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粗重,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干裂的嘴唇不时发出几声含糊痛苦的呓语,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但略显急促的滴滴声。
床边,围着一圈人,赵天翔的父亲,赵氏现任董事长赵宏远眉头紧锁,满脸忧色,赵天翔的大哥赵天宇、二哥赵天华也都在场,神情凝重,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家庭医生和一位头发花白、颇有气度的老中医,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脸上都带着棘手和无奈。
“周老,家父这情况…真的没办法了吗?”赵宏远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看向那位老中医,这位周济仁周老,是云州中医界的泰斗,赵家花了大价钱才请动他出诊。
周济仁捻着胡须,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再次仔细地为赵炳坤把脉,良久,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赵董,令尊这病…来势汹汹,心脉郁火炽盛,灼伤津液,肝阳上亢,已引动内风之兆,老夫开的清心泻肝、滋阴潜阳的方子,按说该有效,但…似乎药力难以透达病所,杯水车薪啊,如今邪热入营,神昏谵语,已是危候…恐怕…唉!”他摇了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赵宏远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赵天宇和赵天华也面沉如水。
“爸!爷爷他…”赵天翔挤在人群后面,看着床上痛苦不堪的爷爷,又看着父亲和兄长们绝望的神情,他心中那点因为林小风而起的烦躁和贪婪,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爷爷是赵家的定海神针,一旦倒下,赵家内部必然掀起腥风血雨,他这种纨绔子弟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庸医!都是庸医!”赵天翔突然红着眼睛,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失态地吼道,“那么多钱白花了!连个老头子都治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他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几位医生面露不悦,周济仁更是冷哼一声,拂袖就要走。
“天翔!闭嘴!滚出去!”赵宏远厉声呵斥,额头青筋暴跳。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赵天翔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烦躁地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句话:“城东康源,或有一线生机。信与不信,自决。”
康源?林小风?!
赵天翔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僵在原地!那个破推拿店的小子?他…他什么意思?他知道爷爷病了?他…他敢说这种话?是嘲讽?还是…真的?
无数念头在赵天翔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他想起了刘翠兰丈夫的“奇迹”,想起了王羽欣在街坊间说的话,想起了林小风那双平静得让人心寒的眼睛…还有他那天一眼看穿自己隐疾的本事…
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星,骤然亮起!万一…万一那小子真有办法呢?死马当活马医!
“爸!”赵天翔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有…有个人!或许…或许能救爷爷!”
“谁?”赵宏远猛地看向他,如同溺水者看向浮木。
“城东…一个…一个推拿店的师傅…他…他…”赵天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小风那诡异的“本事”。
“胡闹!”赵宏远还没说话,旁边的赵天宇已经厉声打断,“推拿店的师傅?赵天翔!你是不是疯了!爷爷现在什么情况?你让一个江湖郎中来给爷爷看病?你是嫌爷爷走得不够快吗?!”他看向赵天翔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不是!大哥!你听我说!”赵天翔急得满头大汗,“他不一样!他…他治好了一个瘫痪!就用了几天!好多人都看见了!而且…而且他一眼就看出我…”后面的话他实在难以启齿。
“够了!”赵宏远疲惫地揉着眉心,他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无暇理会小儿子的胡言乱语,“天翔,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添乱!”
“爸!我说的是真的!就让他试试吧!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爷爷他…”赵天翔指着床上呼吸越发急促、监护仪警报声开始变得刺耳的赵炳坤,声音带着哭腔。
赵宏远看着父亲痛苦扭曲的面容,听着那刺耳的警报声,再看看周济仁等人束手无策的沉重表情,一股巨大的绝望攫住了他,是啊,还能坏到哪里去?
“人在哪?”赵宏远的声音干涩无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城东!东三条街!我…我马上去接他!”赵天翔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
深夜的城东街区,一片沉寂。“康源”推拿店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林小风盘膝坐在按摩床上,闭目调息,第六漩涡节点的灵力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冲击着那层坚韧的壁垒。第七节点,近在咫尺!
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店外响起,紧接着是粗暴的拍门声!
“开门!林小风!快开门!”
赵天翔嘶哑焦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小风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深潭般的平静,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
他起身,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拉开了店门。
门外,赵天翔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西装皱巴巴的,哪还有半点富家少爷的派头,活像个输光了家底的赌徒,他看到林小风,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像看到了魔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快…快跟我走!救我爷爷!”他一把抓住林小风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林小风手腕微动,一股柔韧的力道轻易震开了赵天翔的手。“地址”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冷得像冰。
“西…西山别墅区!赵家公馆!快!车就在外面!”赵天翔急吼吼地指着停在路中间、引擎都没熄火的奔驰。
林小风没再说话,回身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不起眼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几样简单的东西),锁好店门,跟着赵天翔上了车。
奔驰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狂飙,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直奔城西。
赵家公馆,气氛凝重得如同灵堂,当赵天翔带着一身廉价夹克工装裤、面容冷峻的林小风出现在卧室门口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神医?”赵天宇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和怒火,“赵天翔!你耍我们是不是?!”
赵宏远看着林小风年轻得过分的脸和那身与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心也沉到了谷底,周济仁更是直接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屑一顾。
林小风无视了所有或惊愕、或鄙夷、或愤怒的目光,他的视线直接越过众人,落在了床上气息奄奄、面色潮红、汗出如浆的赵炳坤身上,同时,胸口玉佩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灼热感,一股精纯的感知力瞬间延伸过去。
心脉区域,一股炽烈狂躁的“火气”如同失控的熔炉,灼烧着精血津液,几乎要将心窍焚穿!肝脉鼓胀欲裂,一股暴烈的“风气”在其中左冲右突,试图上扰清窍!这是典型的心肝火旺,引动内风,邪热入营,病势极其凶险!西医的仪器或许只能监测到生命体征的紊乱,但在林小风的灵力感知下,这团肆虐的“邪火”与“贼风”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更麻烦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赵炳坤体内残留着数股性质不同、甚至有些相互冲突的药力,显然之前服用了大量不同的药物,非但没能压制病势,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那邪火更加狂躁难驯!
“都出去。”林小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什么?!”赵天宇简直气笑了,“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轮得到你发号施令?!”
“想救他,就出去。”林小风的目光终于转向赵宏远,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两把冰冷的锥子,直刺人心,“留在这里,碍事。”
赵宏远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悸,那眼神里没有年轻人的慌乱和谄媚,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和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再看看床上命悬一线的老父亲,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
“都出去!天宇,天华,周老,请你们先到外面等候!”赵宏远的声音带着决绝。
“爸!”
“大哥!”
“赵董!这太荒唐了!”赵天宇和周济仁同时出声反对。
“出去!”赵宏远猛地提高了音量,带着家主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切后果,我负责!”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在赵宏远的强硬态度下,也只能愤愤地退出了卧室,只留下赵宏远和一脸紧张的赵天翔。
林小风不再理会他们,他走到床边,打开那个旧帆布包,取出的并非什么名贵药材或医疗器械,只有一个小小的布卷,展开布卷,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几根长短不一、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钢针!那是他特意让李铁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缝纫机针,被他用金行灵力反复淬炼打磨过,虽非真正的银针,但在他的灵力加持下,锋芒更胜!
他拈起一根最长的钢针,指尖金芒微不可查地一闪,在赵宏远和赵天翔惊骇的目光中,林小风出手如电!
第一针,直刺心口膻中穴!针尖刺入的瞬间,一股极其精纯锋锐的金行灵力,如同最犀利的冰锥,狠狠刺入那团肆虐的“心火”核心!并非扑灭,而是强行疏导、切割!
“呃啊——!”昏迷中的赵炳坤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你干什么!”赵天翔吓得魂飞魄散,就要冲上来。
“闭嘴!”林小风头也不回,冷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赵天翔耳边,竟让他瞬间僵住!与此同时,林小风第二针、第三针已然落下!分别刺入巨阙、神阙两穴!针针直指要害!
金行灵力,主杀伐,主破邪,主肃降!在林小风精准到极致的操控下,这些被淬炼过的钢针,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手术刀”,强行破开淤塞的经络,切割、疏导那狂暴的邪火,将其引向四肢末端宣泄!同时,一股微弱的土行灵力紧随其后,护住被邪火灼伤的脆弱心脉,如同在烈焰旁筑起一道温厚的堤坝!
赵炳坤的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颤抖,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监护仪上的各项指标疯狂跳动,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赵宏远脸色惨白如纸,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在赌!赌这个神秘年轻人的本事!赌父亲那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林小风全神贯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操控金行灵力进行如此精微又霸道的“破邪”操作,对他尚未完全恢复的精神力和灵力都是巨大的考验!他感觉第六漩涡节点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第七节点的瓶颈在这极限的冲击下,那层坚韧的膜,开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噗——!”
赵炳坤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带着浓烈腥气的淤血!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急促狂乱的呼吸,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变得平缓、悠长!脸上那病态的潮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显露出原本的苍白,但眉宇间那股郁结的痛苦之气,却消散了大半!
监护仪上疯狂跳动的指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缓缓回落到了相对安全的区间!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卧室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赵炳坤微弱但平稳的呼吸声。
林小风缓缓收手,拔出了钢针,他脸色苍白,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就在刚才极限施为、灵力几乎耗尽的刹那,体内那层坚韧的壁垒,轰然破碎!玉佩第七漩涡节点,成功点亮!一股比之前浑厚精纯了数倍的土行灵力,如同新生的暖流,瞬间充盈了干涸的经脉,滋养着疲惫的身体和精神!
他成功了!不仅强行压制了赵炳坤的急症,更借此机会一举突破了瓶颈!
他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如同石化的赵宏远和赵天翔,声音带着一丝施术后的疲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命,暂时保住了,接下来,按我的方子调养,还有,”他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过惊魂未定的赵天翔,“管好你的人,别再来烦我,更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瞬间释放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压迫感,让赵天翔如坠冰窟,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绝对有能力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
赵宏远看着床上呼吸平稳、面色安详的父亲,又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神秘而强大气息的年轻人,心中翻江倒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林…林先生!大恩不言谢!赵家…赵家必有厚报!”赵宏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颤抖。
林小风没有理会他的承诺,他需要的是结果,他走到桌边,拿起纸笔,笔走龙蛇,写下了一张药方,方子上的药材不算名贵,但配伍精妙,尤其标注了严格的煎煮火候和时间。
“照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三日内,他若能清醒进食,便无大碍,三日后,我会再来。”他将药方递给赵宏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做完这一切,林小风不再停留,拿起那个旧帆布包,径直向门外走去,赵宏远连忙示意管家相送。
走出赵家公馆奢华的大门,冰冷的夜风拂面而来,林小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玉佩第七节点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感,赵家这个麻烦,暂时解决了,甚至还可能成为一块跳板。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向赵家安排的车辆时,胸口紧贴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比之前强烈十倍、冰冷刺骨的灼热警兆!
嗡——!
一股精纯、锋锐、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和一丝熟悉血脉气息的感知力,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赵家公馆区域!这股力量,远比上次在筒子楼感应到的要清晰、要强大!
林皓轩!
他就在附近!而且,显然也察觉到了刚才施术时泄露出的灵力波动!
林小风脚步猛地一顿,霍然抬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刺向别墅区深处、一片被高大乔木阴影笼罩的黑暗地带!
两道无形的目光,隔着重重夜幕、奢华庭院与凡尘灯火,于冰冷的虚空中,轰然对撞!杀机,凛冽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