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凌承恩心情很不错，索性与他多说了一些，“不过这种麦比我之前见过的要更为高大，可能是因为品种不同。”
“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有了这片像小树林一样的麦子，别说是寒山和石林两个部落，就算人口再多几倍，今年寒冬也绝对不会有人再被饿死。”
凌承恩静静看着白青羽：“不过眼下这片树麦还没有成熟，估计五月中旬前后，才能开始收割工作。”
“在此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
白青羽也为她刚刚说的话而陷入震惊，低头看着手中长长的禾秆，左手托住了沉甸甸的麦穗，这些树麦茎叶尚绿，但五月一到，阳光雨露充足，短短几日，就会由青转黄，成为这片兽原渡过严寒的希望。
白青羽脸上的迷茫逐渐消失，抬起头的时候，不解道：“确认什么？”
“这些树麦分布的面积非常广，应该遍布东部和中部地区，周围是有不少部落的，我们需要和他们提前交涉，确保五月收割的时候……不会出现麻烦。”
“而且收割其实很看天气，必须要在麦子成熟后，雨水落下前完成全部的收割工作，不然麦子就会受潮出芽，更甚者会发霉发烂。”
“出芽倒还好，还能吃。发霉后就不能再吃了。”
“就算石林和寒山两个部落数千名兽人齐上阵，可能也没办法在雨季来临前完成所有收割工作。”
白青羽揪了几根草，将手中的麦秆扎了起来，递给了身旁的凌承恩：“这能先放在你那里吗？”
凌承恩看着被扎得整整齐齐的麦子，接过后放进了空间：“你不怀疑一下我刚刚说的内容吗？”
白青羽摇了摇头，十分笃定道：“没必要。你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
“这附近确实有不少部落，这片树麦他们之前从未采收过，应该和我们一样，并不知道这种植物的果实是可以作为食物存储起来的。”
白青羽深知食物对兽人的重要性，在凌承恩提出这种野草的食物可以吃之前，没有任何部落重视它们，这些树麦一文不值。
不过消息一旦泄露，周边的部落绝对不会无动于衷。
如果他们打信息差，尽可能地采割树麦，他们确实可以在今年囤积大量的粮食，但明年呢？
积粮确实可以让他们的族人填饱肚子，但周遭却全是忍饥挨饿的兽人，一旦有人心思歹毒，煽动周围十几个蠢蠢欲动的部落，就算是寒山和石林联手，也绝对没办法守住这么多粮食……
所以凌承恩的顾虑是对的，这些问题需要在树麦收割前解决掉。
以他们数千人的力量，就算昼夜劳作，也没办法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树麦收割，倒不如用这些没办法收入囊中的粮食，换取更多的同盟。
抑或是……附属部落。
白青羽想到这个答案时，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着走远的凌承恩，眼神落在她身上迟迟无法收回。
虽然早就知道石林的族长和少族长非池中之物，石林发展为中部大型部落也是早晚的事，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而深刻地认识到，凌承恩就是注定要引领石林走向辉煌的那个人。
想要成为大型部落，最重要的标志就是——人口。
凡是大行部落，人口数量均已过万。
粮食短缺的难关，现在算是已经攻克大半。
有了粮食，也就能吸引到更多的人口。
有了人口，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白青羽抬起右手，微微遮住从东方投射而来的炫目光线，在掌心的黑暗中，依稀整理出了凌承恩走出的每一步，这一步又一步，最终会通往她野心的最终点。
所以，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吸引他目光的，从始至终都是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人。
白青羽右手遮住的半张脸下，嘴角忽然扬起了弧度，散落在肩头和背后的长发，被平原上的风一吹便散开了。
“和周围部落交涉的事情，可以交给我。”白青羽看着凌承恩走回来，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在和这些部落交涉之前，我们需要先确定好交涉底线。”
凌承恩不知他想了些什么，眼神突然就变得坚定起来：“自然是可以的。你如果能完成和周围部落的交涉工作，我就能腾出更多时间来解决供盐问题。”
白青羽：“这次互市的盐石价格又涨了多少？”
“5蓝晶。”凌承恩语气凝重道。
白青羽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次涨的比我预计的还要高。”
凌承恩语气温和道：“我自作主张，削减了三个部落三分之一的购买份额，所以这个月要优先解决供盐问题，你要是愿意帮忙，我能省去很多麻烦。”
白青羽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担忧：“那你有头绪吗？供盐问题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的，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如果白溪和重真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削减三分之一的份额。说到底，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你没必要把所有的重担都往自己肩上扛。”
凌承恩只是朝他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许深意：“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解决呢？”
白青羽满脸疑惑，还没待他细想，凌承恩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走吧，该返程了。”
白青羽快步追上她的身影，忽地问道：“要不要去海边看看？这里已经是东部地区了，离东部的海域并不远，晚上应该就能到。”
凌承恩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白已经能看到淡淡的血丝：“你不累吗？虽然很多事情确实丞待解决，但身体确实革命的本钱。养好精神再来，也是一样的。”
白青羽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下脚步：“那我们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我不想这么快回去。刚好，我现在确实有点累。”
凌承恩低头看着被钳住的手腕，陷入了沉默：“……”
直白又坦荡的说辞，白青羽这是司马昭之心啊。
“可以吗？”白青羽追问道。
凌承恩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道：“你都这么说了，我难道还要拒绝你？”
白青羽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但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只是剥开了人高的草丛，在前引路道：“你之前说的，让我认真思考，要不要继续坚持和你在一起。”
“我现在已经有答案了。”
凌承恩跟着他往前走，眉弓动了一下：“这才多长时间，你思考得还挺快？”
白青羽回头望着她笑：“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分辨，也没有那么难做决定。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做一辈子的伴侣。”
“我做好准备了。”
凌承恩意有所指道：“不惜违背你们这一族的本性？”
“是我放弃你在先，所以你有了兽夫。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那就必须要接受你的一切。驱逐你身边的兽夫，虽然我确实可以做到，但你会不开心的吧？”
白青羽不傻，他确实不喜欢凌承恩身边有其他雄性，他对苏惟画和于少臣不算了解，但和重真有过一些接触，能从他和凌承恩的日常相处中看出来，凌承恩是重视重真的。
凌承恩对他自我攻略的心理路程还是挺好奇的，忍不住打趣道：“真想好了啊？”
白青羽停下脚步：“你要怎么才相信？”
凌承恩看着他严肃而认真的面孔，微怔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白青羽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那慢慢来吧。”
凌承恩觉得有些事需要提前说清楚：“我年纪还小呢，就算答应和你结侣，我也不打算在成年前和你结合。”
白青羽愣了两秒，耳廓慢慢涨红，但没有回头，故作镇定道：“你对重真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吗？”
“一视同仁，但还没和他们说过，不过他们也不敢随便靠近我。”凌承恩无所谓地说道。
白青羽听到答案，差点儿没压住翘起的嘴角：“那我接受。”
“我们回去就举办结为伴侣的仪式，怎么样？”白青羽带着她跳上高处的土坡，随手拨开一片很高的杂草，露出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洞口。
凌承恩有点意外，他竟然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穴入口：“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这是灰兔部落已经废弃的一处地穴。”白青羽弯腰率先钻进去，指着洞口附近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这是一种可以驱蛇的植物，只要是兔族的地穴，洞口多半都栽种着这种植物。”
“很好分辨的。”
“不过这片土地上虽然食物丰富，但对兔族而言太危险了，尤其是东部的森林狼部落被灭，散落的狼族兽人大规模地从东往西迁徙。”
“兔族部落很怕流浪的狼族兽人，尤其是在少数森林狼占据了他们洞穴，或者强迫他们交出物资后，他们不得不迁到更为隐蔽安全的地方居住。”
“这些兔族兽人很会挖地穴的，因为兔族雌性大多是易孕体质，所以兔族部落的人口一向很多，有时候数量过千，就会分出一部分人口，让这批族人去寻找更适合安居的地盘。”
凌承恩若有所思道：“这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养不了那么多族人，所以才分出一支，让他们自己独立发展？”
白青羽哑然失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兔族兽人增多后，他们生活的这片领地可能没办法供给这么多食物，就算他们吃素，总不能将领地内所有的植被都给啃光。”
凌承恩看着黑黢黢的洞穴，有点疑惑他为什么要继续往里走：“里面只会更黑，其实在洞口那边休息就可以，我会帮你守着的。”
白青羽只是笑了笑，神神秘秘道：“跟我来，你一会儿就知道原因了。”
凌承恩感觉至少走了一百多米，这个兔族废弃的地穴内部真的大得惊人，白青羽终于停了下来，抬手突然抓住了什么，将一堆东西挪开，金色的光线从正上方的空洞洒落下来。
地穴内的黑暗被驱散。
凌承恩这才看清楚了地穴内的布局。
平坦而宽阔，就连土壁都被修整的十分光滑，地穴内部高度一般在两米左右。
白青羽挑选的这处，挑高约两米五，面积约五十平。
周围堆放着大量的干草和木头，墙壁上还挂着很多干枯的花束。
整个空间看着空旷，但很整洁。
白青羽将干草铺好，让凌承恩先坐下休息：“旱季的时候，寒山附近的河道会逐渐干涸，狩猎队不得不选择远猎，所以很难在一日能往返。远猎时在外过夜，一般就会挑选比较高的山洞，或者被其他部落废弃的洞穴。”
“这些年，我们的狩猎队摸清楚了不少被废弃的部落遗址，离开的时候，会将洞穴收拾干净，同时准备一些干柴和干草，方便下次夜宿。”
凌承恩还是第一次听说鹤族远猎时寻找住宿的小技巧。
不得不说，鹤族这些兽人是真的挺会过日子的。
“如果下个月采收树麦，这里可以作为据点，毕竟从石林过来的路程实在太远了，每天往返实在浪费时间。”
凌承恩点点头：“确实，这里很合适。”
“不过，树麦收割后，需要脱粒。”
“脱粒后还需要翻晒，直到粮食彻底干燥，这样才能长久保存。”
“翻晒……是摊在地上晒吗？”白青羽不解道。
凌承恩：“差不多。”
“直接用火系异能烘烤不就行了？”白青羽见她愣住，“难道不能用异能烘烤吗？”
“可以。”凌承恩垂眸思考片刻，“不过这个任务量很大，而且烘烤也很考验对异能的掌控力，异能控制力稍弱一点，很容易把粮食给烧了。”
白青羽朝着凌承恩摊开手：“刚刚给你的那捆树麦，你拿出来，我试试。”
凌承恩将那把树麦放到他手里，看着他慢慢脱去水分，麦粒逐渐变得干，颗粒体积也迅速变小。
白青羽感觉差不多了，立刻停手，将手中的麦子递给她。
“你看看，这种程度可以吗？”
“尚可，不过可能是还没有成熟，所以麦粒缩水后，变得干瘪了。”
白青羽松了口气：“那就可以，等采收前再试试，其实收割完就可以直接归仓，到时候只需要用异能脱水烘干，长久存放不成问题。甚至可以一直保持仓库的干燥，只需要火系或水系的战士定时看顾便可。”
这确实方便了很多。
她甚至只是简单提了一下收割后要做的事情，他就有了整个流程的规划安排。
凌承恩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在他看过来之前，便不疾不徐地移开了视线，低头轻轻捻着指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