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长夜振聋发聩的演讲之后,寰宇产业城彻底成为了希望的代名词。
然而,李长夜并没有沉浸在外界的赞誉和内部的欢腾之中。
他深知,一座城市的建立,远不止是修路盖楼那么简单。
他需要真正地了解这片土地,了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他们最深层次的渴望和最迫切的困境。
于是,他谢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和官方的陪同,只带着苏小米和林晚晴,像一个普通的旅人,开始在泷山的深山里随意游荡、考察。
这一次,他没有去那些已经初具新貌的中心村镇,而是专门往更偏僻、更闭塞的山坳里走。
他想看看,在寰宇这轮“太阳”的光芒尚未完全普照到的角落,是怎样一番光景。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叫做“石旮旯村”的地方。
这里比烂泥沟村还要偏远,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谷的石缝之间,被现代文明彻底遗忘。
村口,几个年龄在四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人,正蹲在墙根下,抽着旱烟,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他们的衣衫破旧,脸上刻满了风霜和岁月的痕迹,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上浓得化不开的孤独气息。
“老乡,打听个事儿。”李长夜走上前,递过一包烟,温和地问道。
为首的一个老光棍,名叫王大栓,五十多岁了,一辈子没娶上媳妇。
他接过烟,有些受宠若惊,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李长夜,讷讷地说道:“老板,有啥事你问。”
“村里怎么都是些……大哥大伯们?年轻人和妇女呢?”李长夜问道。
王大栓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里带着苦涩的味道:“年轻人?早些年都跑光了。我们这穷山沟,留不住人。女娃子就更金贵了,长到十七八岁,不等媒人上门,自己就跑出去打工,再也没回来的。”
“就算有回来的,也都是嫁到山外面去了。谁愿意嫁给我们这些穷光蛋,守着这几块破石头地过一辈子?”
另一个光棍接过话头,自嘲地笑道:“我们这村啊,别名叫‘和尚庙’。全村一百多口人,四十岁往上的光棍,就有三十多个。走,老板,我带你去看看。”
李长夜跟着他们走进村子,内心受到的震撼,比看到贫穷本身还要强烈。
整个村子,几乎看不到一个中年妇女。家家户户的院子里,要么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要么就是形单影只的光棍。
那些泥坯房,因为缺少女主人的打理,显得格外破败和冷清。
屋里屋外,都弥漫着一种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令人窒息的孤寂和压抑。
他们走进王大栓的家。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灶台冷冰冰的,锅里还剩着中午没吃完的、已经凝固成一坨的白水煮面条。
墙上,贴着一张从挂历上撕下来的、早已泛黄的美女明星画,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亮色。
“没个女人,就不像个家啊。”王大栓叹了口气,眼神黯淡:“我晚上睡觉,这屋里静得能听见老鼠磨牙的声音。有时候生了病,想喝口热水都没人给倒。逢年过节,别人家热热闹闹,我们这些人家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种日子,熬一天算一天,真没啥盼头。”
李长夜沉默了。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种比物质贫困更可怕的精神荒漠。
苏小米和林晚晴跟在后面,两个见惯了繁华都市的绝色佳人,此刻俏脸上满是同情和不忍。
她们无法想象,一个男人,是如何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孤独中,熬过几十年的漫长岁月。
离开王大栓家,村长闻讯赶了过来。他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老伴儿的人。
他拉着李长夜的手,激动又无奈地说道:“李董,您是活菩萨!您建的厂,让我们村好几个年轻小子都回来了,现在一个月能挣上万块!我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啊!”
“可是……”村长话锋一转,愁容满面:“钱是有了,可媳妇还是娶不上啊!我们村这些光棍,年轻时候是因为穷,娶不上。现在年纪大了,虽然有钱了,可人家姑娘一看,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山里农民,谁愿意嫁啊?”
“总不能让人家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嫁给一个能当她爹的男人吧?”
“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村过个二三十年,就真的要没人了,要绝户了啊!”老村长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李长夜的心上。
他突然意识到,他之前的计划,存在一个巨大的盲点。
他给了这些人钱,给了他们工作,给了他们盖新房的能力,但他没有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一个没有女人、没有孩子、没有欢声笑语的村庄,即便盖满了漂亮的新楼,装满了崭新的家电,那也不是家园,那只是一座座富裕的坟墓。
李长夜的脑海中,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计划,开始迅速成型。
当天晚上,返回产业城的临时指挥部后,李长夜立刻召集了集团战略发展部、法务部和人力资源部的最高负责人,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
“今天,我看到了一个问题,一个比贫穷更严峻的问题——光棍村。”李长夜开门见山,表情严肃:“泷山地区,乃至整个大夏的许多偏远农村,都存在大量的男性因为历史原因和现实困境,无法组建家庭。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解决。”
在场的高管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这已经超出了一个科技公司的业务范畴。
李长夜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继续说道:“国内的婚配市场,因为观念、地域、年龄等因素,很难在短期内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必须把眼光,放到全世界。”
他停顿了一下,抛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方案:
“我决定,由集团出资,成立一家全新的子公司,名字就叫——‘寰宇环球缘’。这是一家跨国婚介服务公司。它的唯一业务,就是利用寰宇集团在全球的影响力,以完全合法、正规、透明的渠道,为我们泷山地区的单身男性,引进愿意来大夏生活、组建家庭的外国女性。”
“轰!”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李董,这……这不是贩卖人口吗?这在国际上是重罪啊!”法务部的负责人第一个站起来,冷汗都下来了。
“不。”李长夜摆了摆手,眼神锐利如刀:“我强调一遍,我们不是‘贩卖’,我们是‘服务’。我们不是‘买卖’,我们是‘介绍’。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
他站起身,走到电子白板前,开始阐述他那套完整的、滴水不漏的商业模式。
“第一,我们的公司,是平台,不是人贩子。我们将在一些经济相对落后,但民风淳朴、对大夏文化有向往的国家和地区,比如东南亚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甚至东欧的一些国家,设立办事处。”
“我们的办事处,将通过正规渠道发布招募信息,明确告知对方,是来大夏的乡村地区,与当地勤劳、善良、已有稳定经济收入的男性相亲、结婚。一切公开透明,绝无欺骗。”
“第二,我们实行双向选择,尊重双方意愿。我们会为泷山的单身男士建立详细的个人档案,包括照片、视频、收入证明、家庭情况、性格介绍等等。”
“同时,我们也会为报名的外国女性建立同样的档案。双方可以通过我们的线上平台,自由浏览,互相选择。只有双方都有意向,我们才会安排线下的见面和交流。”
“第三,我们提供全方位的保障服务,这是我们公司的核心价值。”
李长夜加重了语气:“所有报名的外国女性,我们公司将免费为她们提供为期三个月的‘大夏生活预科班’。内容包括:基础的汉语教学、大夏的风俗文化、基本的烹饪技巧,以及相关的法律知识培训。让她们在踏上这片土地之前,就有一个充分的了解和准备。”
“对于我们泷山的男同胞,我们也要开办‘好丈夫速成班’!”
李长夜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教他们如何尊重女性,如何沟通交流,如何营造家庭氛围,甚至包括个人卫生、穿着打扮,都要进行培训!我们要把他们从过去的‘糙汉子’,改造成懂得疼老婆、会过日子的现代好男人!”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全程法律护航。从女方办理来华签证,到双方的婚前财产公证,再到正式的结婚登记,我们公司的法务团队将全程跟进,确保每一个环节都符合大夏和对方国家的法律。”
“我们要杜绝一切假结婚、骗婚的可能。结婚后,公司还会提供为期一年的免费家庭矛盾调解和心理咨询服务,帮助他们平稳度过磨合期。”
“最后,关于收费。这项服务,对于外国女性,是完全免费的。对于我们泷山的男士,只收取一个非常低廉的服务成本费,主要用于覆盖行政、差旅和培训开销。这家公司,我不指望它赚钱,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项功德。”
一番话说完,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高管都用一种看神一样的目光看着李长夜。
他们被这个计划的宏大、周密和其中蕴含的、深不见底的人文关怀,彻底震撼了。
这哪里是一个商业计划?这分明是一个精密的、伟大的社会改造工程!
它将商业模式、社会公益、文化交流、法律保障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几乎考虑到了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风险和问题。
法务部的负责人,激动地推了推眼镜,声音颤抖地说道:“李董……如果……如果能完全按照您的这个模式来操作,这不仅不违法,还是天大的好事!”
“那就去做吧。”李长夜一锤定音,“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公司的架子给我搭起来。我要在春节前,看到第一批‘环球缘’的相亲大会,在泷山举行!”
“寰宇环球缘”的成立,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再次引爆了全国的舆论。
起初,网络上不乏质疑和嘲讽,认为这是“花钱买老婆”的异想天开。
但当寰宇集团公布了其详细的、充满人文关怀的运营模式后,所有的质疑声都变成了惊叹和赞美。
公司的报名处,设在了寰宇产业城内。消息一出,泷山地区成千上万的光棍们,从各个山头涌来,将报名处围得水泄不通。
王大栓,石旮旯村的那个老光棍,也揣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来了。
当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他,为他拍照、录制介绍视频,并且告诉他,公司还会免费为他进行形象改造和“好丈夫”培训时,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被当成一个“人”来认真对待。
一个月后,经过精心的筹备和双向筛选,第一批来自贫困国家的、三十名年轻女性,乘坐寰宇集团的包机,抵达了泷山。
她们并非许多人想象中那种贫穷、麻木的形象。
相反,她们大多面容清秀,眼神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好奇和憧憬。
在来之前,她们已经通过视频和资料,对自己心仪的“大夏丈夫”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他们虽然来自农村,但勤劳、善良,并且在寰宇集团的帮助下,已经有了非常稳定的经济基础。
对于她们而言,这远比嫁给本地那些不务正业的男人,要可靠得多。
寰宇集团为她们举办了一场盛大而又温馨的欢迎仪式。然后,就是为期一周的集体相亲活动。
活动地点,就设在风景如画的寰宇产业城生活区。
男方和女方,在翻译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一起参观工厂、在漂亮的员工食堂吃饭、在公园里散步聊天。
王大栓也见到了他心仪的对象,一个名叫阿阮的、三十二岁的越南姑娘。
阿阮皮肤微黑,笑容很甜,看人的眼神很温柔。
她通过资料,知道王大栓虽然年纪大,但为人老实,没有不良嗜好,而且在产业城里,找到了一份稳定的仓管工作,月薪八千。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起初,王大栓很紧张,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但在工作人员的鼓励和“好丈夫速成班”学到的技巧的驱使下,他鼓起勇气,用刚学会的、蹩脚的越南语,对阿阮说了一句:“你好,你……很漂亮。”
阿阮被他笨拙的样子逗笑了,用同样生涩的汉语回答:“谢谢,你……很老实。”
简单的对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接下来的几天,王大栓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展现了出来。
他会默默地记住阿阮喜欢吃什么菜,然后特意为她打来;他会在下台阶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她;他会把自己亲手编的小竹篮,作为礼物送给她。
这些朴实无华的举动,远比花言巧语更能打动人心。
一周后,在“最终选择日”上,阿阮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意向书上,写下了王大栓的名字。
当工作人员宣布结果时,王大栓这个在深山里孤独了半辈子的男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场嚎啕大哭。
那一天,第一批来的三十名姑娘,有二十八位都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寰宇集团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集体婚礼。李长夜亲自到场,为每一对新人送上了祝福和厚厚的红包。
婚礼结束后,王大栓带着他的新娘阿阮,回到了石旮旯村。
当阿阮第一次踏进那个破旧的土坯房时,她没有嫌弃,只是微笑着,拿起扫帚,开始认真地打扫起来。
王大栓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眶又红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地方,才真正地成为了一个“家”。
很快,在阿阮的巧手操持下,这个家变了样。屋子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窗台上摆上了鲜花,冷冰冰的灶台每天都飘出饭菜的香气。
晚上,屋里有了温暖的灯光和女人的笑语。
王大栓再也不是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了,他会和阿阮聊厂里的趣事,阿阮则会教他说越南话。
一个月后,阿阮怀孕了。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王大栓时,王大栓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石旮旯村,这个沉寂了几十年的“和尚庙”,终于听到了几十年来的第一声婴儿的啼哭。
这哭声,如同春雷,宣告着一个村庄的新生。
王大栓的故事,不是个例。
随着“寰宇环球缘”的业务步入正轨,一批又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渴望安稳生活的外国新娘,来到了泷山。她们嫁给了这里的男人,在这里生儿育女,扎下根来。
光棍村,渐渐变成了“国际村”。
村里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死气沉沉的院落,如今都传出了孩子的嬉笑声、夫妻间的交谈声、以及不同语言夹杂在一起的热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