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厦离开,叶洛神像一具行尸走肉,开车回到了晨曦生物。
公司门口的景象堪比末日。
曾经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的员工,如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愤恨。
供应商的货车堵死了门口的道路,横幅被拉了起来,上面用红漆写着刺眼的“晨曦生物,还我血汗钱!”
她刚一下车,就被汹涌的人潮包围了。
“叶董!你总算回来了!”
“我们的遣散费什么时候发?下个月的房贷怎么办?”
“叶洛神!你这个骗子!你把我们都害惨了!”
质问、哭喊、咒骂,像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扎进她的耳膜。
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这一切都是个骗局?说她自己也是受害者?谁会信?
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那个将大家带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财务总监张叔像老了十岁,满眼血丝地挤过来,将一沓厚厚的红色函件塞到她手里:“洛神,这是法院的最后通牒,再不回应,就要走强制执行程序了!还有银行,他们已经联合起来,以‘合同诈骗’的名义报了警!”
“合同诈骗……”叶洛神喃喃自语,这个词让她浑身冰冷。
她知道,李长夜为她铺就的道路,终点不是纳斯达克的敲钟台,而是冰冷的铁窗。
她不敢在公司多待一秒,失魂落魄地逃回了自己那套因为做了担保、即将被查封的公寓。
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耳鸣。
她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手机在旁边疯狂地震动,屏幕上闪烁着一个个陌生的号码,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笔催命的债务。
她不敢接,也不敢关机,就任由绝望的震动声,一遍遍凌迟着她早已崩溃的神经。
黑夜降临,城市亮起了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她不敢告诉母亲。
她的母亲,此刻还在昂贵的私立医院里,享受着顶级的康复治疗。
医生说母亲的病情正在好转,甚至有希望重新站起来。
她怎么敢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她怎么敢告诉她,她们不仅被打回了原形,还背负上了永世无法偿还的债务?
她怕母亲脆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更怕看到母亲眼中失望和痛苦的眼神。
痛苦、无助、恐惧,像三头猛兽,在黑暗中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任何一根都可以。
在极致的绝望中,一个名字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顾云霆。
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那个她为了刺激他而利用了李长夜的男人。
他是炎州顾家的公子,家世显赫。
他……他会帮自己的吧?哪怕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她颤抖着手,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传来的却是顾云霆极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云霆……是我,叶洛神。”叶洛神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随后,爆发出一阵冰冷刺骨的怒吼:“叶洛神?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叶洛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吼得一懵,嗫嚅道:“云霆,我……”
“你什么你!”顾云霆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恨意:“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我得罪了李长夜!你知道这给我们家带来了多大的损失吗?”
“我现在已经被我爸赶出了集团核心,被家族彻底边缘化了!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毁了!叶洛神,你就是个扫把星!”
“都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
顾云霆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叶洛神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绝望,却没想到,还有更深的深渊在等着她。
“啪”的一声,电话被顾云霆狠狠挂断。
叶洛神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摔得粉碎。
她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了野兽般凄厉而绝望的哀嚎。
整个世界,最后的一扇窗,也被彻底关上了。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扎了一天一夜,叶洛神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她不能坐牢,否则母亲就真的无人照料了。
她不能让母亲知道真相,否则母亲会死的。
她唯一的出路,只剩下最后一条——回去找那个魔鬼。
她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用厚厚的粉底遮住憔悴的脸色,换上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再次来到了寰宇集团总部。
这一次,她没有被拦。
李长夜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苏小米面无表情地将她带进了那间熟悉的董事长办公室。
李长夜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想通了?”他悠悠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叶洛神走到他面前,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她放弃了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泪水无声地滑落。
“李长夜……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公司给你,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撤销诉讼,放我一条生路……”
李长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跪在自己脚下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昂贵的皮鞋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放过你?”他冷笑一声,笑声充满了残忍的意味,“可以啊。”
叶洛神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微光。
“想要让我放过你可以,”李长夜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你需要做我的宠物。”
“宠……物?”叶洛神脸色瞬间煞白,这两个字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宠物。”李长夜的眼神变得极具侵略性,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玩物:“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笑,你不能哭。你必须听话,绝对的听话。”
“你……混蛋!”
极致的愤怒压倒了恐惧,叶洛神紧咬牙关,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恨意。
她积攒起全身最后的力量,扬起手臂,手掌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李长夜挂着残忍微笑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她要用这一巴掌,打碎他的戏谑,打醒这个被仇恨吞噬的魔鬼!
然而,她的手掌在距离他脸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却骤然停住了。
不是他拦住了她,而是她自己,硬生生地定格在了半空中。
她想到了母亲。
那个躺在私立医院昂贵病房里,对外界的风暴一无所知的母亲。
她想到了法院的最后通牒,想到了“合同诈骗”的罪名,想到了冰冷的铁窗。
她想到了顾云霆怨毒的诅咒,想到了那些堵在公司门口的员工和供应商绝望的脸庞。
她想到了十二点八亿的天文数字,像一座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梁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巴掌若是打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李长夜会更加震怒,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所有的法律程序,将她送进监狱。
寰宇集团的法务团队,有足够的能力让她把牢底坐穿。而一旦她入狱,母亲的治疗会瞬间中断,她们最后的房产会被查封,母亲甚至可能会被从医院里赶出来,流落街头。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照顾她了。
这一巴掌,打下去的是一时的泄愤,毁掉的却是她和母亲最后一点点生机。
手臂僵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却承载着千钧之重。
这股支撑着她反抗的愤怒火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迅速熄灭,只剩下一缕缕冰冷而绝望的青烟。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再次跪倒在他面前,不,是瘫软在地,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李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冰冷至极的笑容。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从始至终,他都笃定,她不敢打。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丝毫褶皱的衣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惊讶的关切:“哦,对了,我听说你母亲的病情不太好吧?在炎州最好的康复医院里,每天的费用可不低啊。”
“你说,如果我把你的事情……比如公司破产、背负巨债、即将面临牢狱之灾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老人家,不知道她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
叶洛神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哀求。
她浑身剧烈地一颤,连滚带爬地膝行到李长夜的脚边,卑微地抓住了他的裤脚。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撕裂,近乎哽咽地哀求着:“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她……求求你……”
母亲是她的全世界,是她唯一的软肋。
她可以承受任何的打击和羞辱,唯独不能接受母亲受到任何伤害。
看着她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李长夜眼中的快意更浓了。
他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将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神踩在脚下,看她为了活命而摇尾乞怜的模样。
“这么说,你答应了?”他冷笑着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叶洛神紧紧抓着他的裤脚,绝望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她空洞的眼眶中滚落,砸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骄傲、她的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碾成了粉末。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她毕生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我答应……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哦?干什么都行吗?”李长夜的目光变得灼热而具有侵略性,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野兽,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视着。
叶洛神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那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深渊。但为了母亲,她别无选择。
她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然而,李长夜接下来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妄而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鄙夷。
他一脚踢开她抓住自己裤脚的手,后退一步,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叶洛神,你配吗?”
他狂笑着,眼神轻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金贵了?你可别忘了,你欠了我整整十二点八个亿!不是一万,不是一百万!是十二亿八千万!”
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用恶魔般的声音低语道:“用你来抵债?你那里……莫非是镶了钻不成?”
这句粗俗至极、羞辱到极致的话,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叶洛神的心上。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羞辱的准备,却没想到,李长夜的恶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甚至不屑于占有她,他只想摧毁她,从精神到肉体,彻彻底底地摧毁!
叶洛神彻底崩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精神涣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她曾经以为只是心胸狭窄,如今才发现是彻头彻尾的魔鬼。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空洞而飘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李长夜直起身,脸上的狂笑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看着她绝望到麻木的脸,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