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洛神吞下布洛芬的那一刻，她也随之死去了。
剩下的日子，她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玩偶。
她学会了在他回来时跪在门口迎接，学会了在他发怒时默默承受，学会了自己主动找来热水和止痛药。
她以为这就是地狱的尽头，是屈辱的终点。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李长夜带给她的折磨，远不止于身体。
他真正想要摧毁的，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李长夜没有再限制她看电视和上网。
恰恰相反，他让人在别墅的每一个房间都安装了最大、最高清的屏幕，24小时不间断地播放着与寰宇集团和李长夜本人相关的新闻。
最初，叶洛神对此是抗拒的。
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试图逃避无孔不入的、属于他的声音和影像。
但渐渐地，她放弃了挣扎。
因为她发现，无论她逃到哪里，这个男人的影响力都如同空气，无处不在。
新闻开始了。
“本台最新消息，自寰宇集团‘启源’系列抗癌药物面向全球市场发售以来，短短三个月内，其销售额已突破三千亿美元大关，创造了人类商业史上的奇迹。”
“据《财富》杂志最新评估，寰宇集团市值已不可估量，稳坐全球第一企业宝座。其创始人李长夜先生，成为无可争议的世界首富……”
电视画面上，是寰宇集团那座高耸入云的总部大厦。
无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将大厦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们汇聚于此，脸上带着朝圣般的表情。
叶洛神呆呆地看着屏幕。
三千亿美元？那是什么概念？
她曾经为了几十亿的估值而沾沾自喜，为了十几亿的债务而万念俱灰。可这些数字，在李长夜创造的商业帝国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她记得自己曾对李长夜嘶吼：“几十亿很多吗？”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游戏而已。”
原来，他没有说谎。
画面切换，一位白发苍苍的华尔街资深分析师，在接受采访时，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敬畏。
“我们无法再用传统的金融模型来评估寰宇集团了！它不是一家公司，它是一个神迹！‘启源’的出现，不仅仅是颠覆了全球的医疗产业，它正在重塑世界经济的格局！”
“它掌握了人类最宝贵的资源——生命。从某种意义上说，李长夜先生，他掌握了定义生命价值的权力。他不是首富，他是新时代的……神。”
“神？”叶洛神喃喃自语，感觉荒谬又可笑。
可看着电视里分析师狂热的眼神，她又笑不出来。
接下来的新闻，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美利坚今日发布紧急声明，就‘启源’药物在美利坚的配额问题，希望与寰宇集团展开最高级别的战略对话。”
“欧盟委员会宣布，将以‘反垄断’名义对寰宇集团展开调查，但此举被外界普遍认为是争取更多‘启源’进口配额的谈判筹码。”
“寰宇集团法务部对此回应称：‘我们欢迎任何符合国际法的调查，但任何企图用政治手段干预商业运作的行为，都将遭到我们最坚决的反击。我们保留中断向欧盟地区供应一切产品的权力。’此言一出，欧盟内部一片哗然，多国卫生部长紧急飞往大夏，希望能与寰宇方面进行沟通……”
“东瀛国首相在国会发言时公开表示：‘我们必须以最大的诚意，请求李长夜先生与寰宇集团的谅解与支持。’据悉，此前一家东瀛制药公司曾试图破解‘启源’的成分，此举激怒了寰宇集团，导致东瀛国的药物配额被削减了百分之九十。如今，东瀛各大医院癌症患者人满为患，民间怨声载道……”
看着电视上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外国政要们，此刻却一个个低声下气，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姿态，只为求得与李长夜对话的机会，叶洛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片片地撕碎，然后重组。
她从未想过，一个大夏人，一个大夏的企业，能够以如此强硬、如此霸道的姿态，凌驾于世界之巅。
而创造这个神话的男人，曾经是她的舔狗。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和窒息。
寰宇集团，这个名字如今已经超越了所有奢侈品牌，成为了全球最顶级的符号。
它不再仅仅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事实上，它的排名已经超越了第一，成为了一个独立的、超然的存在。人们甚至开玩笑说，世界五百强应该分为两种，一种是寰宇集团，一种是其他四百九十九家。
而他，李长夜，这个名字，已经与“伟大”、“奇迹”、“权势”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无数大夏人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
社交媒体上，他被誉为“李神”、“夜天子”，是带领大夏民族走向复兴的当世英雄。
人们疯狂地分析着他每一个公开的言论，试图从中解读出成功的密码。
他的穿着，他的喜好，甚至他办公室窗外的风景，都能成为网络上最热门的话题。
叶洛神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一条冰冷的羊绒毯子，看着电视里那个西装革履、在一群外国巨头簇拥下、眼神淡漠却睥睨众生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大学校园。
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在图书馆里默默看书的清瘦少年。
那个在她提出要他假扮自己男朋友时，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和无措的男孩。
那个在她无情地提出“分手”时，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却依然倔强地没有说一句挽留的年轻人。
过去的影像和眼前的画面疯狂地交织、重叠，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她到底……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男人，隐忍、偏执、疯狂，他能用一年的时间，布下一个惊天大局，只为报复一个当年伤害过他的女人。
他又能在短短数月之间，将自己的企业推向世界之巅，让全球的霸主都为之俯首。
他到底是天才，还是魔鬼？
或许，两者皆是。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第一次，除了恐惧和恨意之外，生出了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末的……仰望。
是的，仰望。
就像蝼蚁仰望巨龙，凡人仰望神明。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是资本的宠儿，是未来的行业领袖。
可如今她才明白，在李长夜构建的宏伟蓝图里，她连做一颗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他复仇史诗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用来献祭的注脚。
而他，早已站在了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云端。
电视里，记者招待会还在继续。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记者，用流利的中文，激动地提问：“李董，您已经成为了全世界最成功、最富有的人，您一手缔造了寰宇集团的神话，改变了世界。请问，支撑您走到今天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信念？”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
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李长夜的目光扫过全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那么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拿起话筒，用他那富有磁性却又冰冷刺骨的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我这个人，瑕疵必报。”
一瞬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给震住了。
他们以为会听到“为了全人类”、“为了科技进步”之类的宏大叙事，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如此一句充满了个人主义和复仇色彩的宣言。
而电视机前的叶洛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遭雷击。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比任何一次毒打都要来得猛烈。
他是在……对全世界宣告吗？
宣告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复仇？
宣告他今天的辉煌，就是建立在对敌人的无情碾压之上？
她看着屏幕里那个男人，那个在全世界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偏执与疯狂的男人。
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输得……心服口服。
她瘫软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中不再有恨，不再有不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认命般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