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军靴碾碎地面结冰的液态氮,在踏入回廊核心区的刹那,后颈植入的神经芯片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蜿蜒而上,不是因为零下三十度的低温,而是眼前的景象——数以千计的棱镜镜面以非欧几何的角度悬浮,每个折射面都映出不同姿态的自己。持枪戒备的冷峻面容、跪地喘息的狼狈身影,还有满身血污的\"陆昭\"正用空洞的眼神与他对视,破损的胸口甚至能看见机械零件在淌血。
\"欢迎回家,本体。\"
清冷的电子合成音像毒蛇般钻入耳道,陆昭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纯白实验服的身影从最近的镜面中走出,仿佛撕开了现实的帷幕。那克隆体的步伐与他分毫不差,左臂的人类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血管纹路清晰可见,与陆昭布满金属纹路的义肢形成刺眼对比。更令他心脏骤停的是,对方胸口处本该植入芯片的位置,竟透出与他相同的幽蓝荧光,如同两盏在黑暗中交相辉映的鬼火。
\"你怎么可能...\"陆昭的手指下意识摸向颈后,那里藏着维持芯片运转的供能接口。克隆体却轻笑一声,声波在回廊中形成诡异的共振。随着他指尖轻点,陆昭腰间的脉冲枪突然悬浮而起,枪身流转的电光精准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那把跟随他征战过十七个战场的武器,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完美样本。\"克隆体指尖缠绕着数据流,镜片折射的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破碎的表情。陆昭注意到对方脖颈处没有接口疤痕,这意味着他的芯片植入技术远超当前水平。\"没有排异反应,无需定期清除记忆——你知道吗?当我读取到'清除记忆以防止情感污染'这段笔记时,差点笑出眼泪。\"
全息投影在空气中炸开,泛黄的实验日志在无数镜面间流转。陆昭看着自己亲笔写下的文字,喉咙突然发紧。那些被他用记忆清除程序刻意遗忘的记录,此刻正以最尖锐的方式刺痛心脏:\"样本L(林无咎)的共情能力已突破安全阈值,建议执行记忆格式化程序。\"字迹旁还标注着红色警告:\"若不处理,可能导致人格崩溃。\"
\"林无咎是谁?\"克隆体逼近一步,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赫然烙着与陆昭相同的编号——\"L-07\"。这个编号本该是陆昭独有的身份标识,此刻却在另一个自己身上灼烧般醒目。\"是你豢养的宠物?还是某个失败的实验品?\"克隆体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质感,\"又或者...是你不敢面对的另一个自己?\"
回廊开始震颤,液态氮在地面凝结成冰花。镜中的无数个\"陆昭\"同时举起武器,脉冲枪的蓝光在镜面间无限反射,形成令人眩晕的光网。克隆体将脉冲枪抵在自己下巴,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来啊,杀了我。就像你当初杀死林无咎那样——还是说,你连自己的失败都不敢面对?\"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陆昭心头。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实验室冲天的火光,林无咎染血的白大褂,还有自己颤抖着按下清除键时,对方最后的微笑。那时的林无咎,眼中满是释然与悲悯,仿佛早已预见这个结局。
\"我们是一体的,陆昭。\"克隆体的声音混着万千重奏,在棱镜间形成令人窒息的回音。他突然将枪转向最近的镜面,子弹击碎玻璃的瞬间,所有镜像同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个切面都映出陆昭扭曲的脸。\"你不敢承认的人性,我替你背负。而现在...\"破碎的镜面开始重组,在虚空中拼凑出巨大的显示屏,上面跳动着猩红的倒计时,\"该由你来直面这场终局测试了。\"
陆昭的机械义肢发出过载的嗡鸣,金属关节渗出淡蓝色的冷却液。他看着镜中无数个举枪的自己,突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那些被清除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林无咎的音容笑貌与克隆体的面容渐渐重叠。或许正如对方所说,他们本就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一面是被数据与指令束缚的战争机器,一面是被情感与记忆灼伤的人类灵魂。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陆昭握紧拳头,芯片释放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幽蓝的光芒从他的脊椎蔓延至指尖。在无数个倒影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超越了机器与人类界限的,真正的自我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