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港的晨雾还未散尽，我和艾米丽已经站在码头边，看着渔船陆续出海。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龟山岛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像不像一幅水墨画？\"艾米丽举起相机，金发被海风吹得飞扬起来，\"朦胧、神秘，又充满危险。\"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码头周围。自从三天前在台北逃脱赵铁柱的追捕，我们就像惊弓之鸟，时刻提防着可能的跟踪。\"老张他们应该快到了。\"
艾米丽放下相机，突然抓住我的手臂：\"两点钟方向，穿灰色夹克的那个亚洲人，从我们出旅馆就一直跟着。\"
我装作整理鞋带，借机观察。那人三十出头，站在卖鱼丸的摊位前，却不时向我们这边瞟。更可疑的是，在四月的台湾，他居然戴着一副皮手套。
\"不是赵铁柱的人。\"我低声说，\"可能是山本的手下。\"
艾米丽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了几下，痒痒的触感：\"我们甩掉他？\"
\"不，引他去个地方。\"我拉起她的手，\"配合我。\"
我们像普通游客一样走向基隆庙口夜市的方向，途中我故意在一家卖航海用品的店前停下，对着橱窗里的航海图指指点点。透过玻璃反光，我看到灰夹克男子果然跟了上来，在对面报亭假装看杂志。
\"演得真差。\"艾米丽轻笑，踮脚在我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日本特工就这水平？\"
\"山本不只是收藏家。\"我趁机搂住她的腰，做出情侣亲昵状，\"金纸李查到他与日本右翼组织'青龙会'有联系，专门在海外搜罗中国文物。\"
艾米丽身体一僵：\"我去年在东京采访过他...天啊，他可能早就盯上我了！\"
我带着她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七弯八绕后，突然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是家传统的茶艺馆。室内光线昏暗，茶香氤氲，最里面的包厢里，老张和金纸李正在等我们。
\"甩掉了？\"老张站起身，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暂时。\"我拉上帘子，\"但山本的人已经知道我们在基隆。\"
金纸李摆弄着茶具，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冻顶乌龙：\"最新消息，赵铁柱昨晚到了台北，带着六个手下。更麻烦的是...\"他压低声音，\"洪门司徒保也来了。\"
\"司徒保？\"我惊讶道，\"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清理门户'。\"金纸李苦笑，\"洪门内部有人与日本人勾结，他要亲自处理。\"
艾米丽好奇地观察着茶艺表演，小声问我：\"他们说的'洪门'是那个传说中的华人秘密组织吗？\"
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玉坠不见了：\"你的玉佩呢？\"
\"哦，链子断了，放在酒店。\"她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那是我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据说是清代的老玉。\"
金纸李听到我们的对话，突然来了兴趣：\"能描述一下那块玉吗？\"
\"椭圆形，青白色，上面雕着莲花和...\"艾米丽突然停住，蓝眼睛睁大了，\"等等，莲花？和瓷片上的图案一样！\"
包厢里一片寂静。老张的茶杯悬在半空，金纸李的手指停在茶壶上，连隔壁间的谈笑声都仿佛远去了。
\"艾米丽，\"我缓缓开口，\"你父亲是怎么得到那块玉的？\"
她皱起眉头：\"他说是从一个中国收藏家那里买的，在...对了，在伦敦！大约十年前。\"
金纸李和老张交换了一个眼神。老张从怀里掏出一张老照片，摆在茶桌上：\"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穿西装的华裔老者，站在大英博物馆中国馆前。艾米丽倒吸一口气：\"你怎么会有我父亲的照片？\"
\"这不是你父亲。\"金纸李沉声道，\"这是林凤祥的曾孙，1990年移民英国。他手里有一批太平天国流散的文物，十年前突然暴毙，藏品下落不明。\"
艾米丽的脸色变得苍白：\"你是说...我父亲的玉是...\"
\"很可能是当年圣库的物件。\"我接过话头，\"而你父亲...\"
\"不，不可能！\"她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茶杯，\"我父亲是大都会博物馆的亚洲部主任，他绝不会参与文物走私！\"
我握住她颤抖的手：\"没人指控他。但山本接近你可能不是巧合。\"
艾米丽挣脱我的手，冲出包厢。老张想追，我拦住他：\"让她冷静一下。\"
金纸李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看看这个。林文琪冒险弄到的。\"
纸袋里是几张监控截图，显示山本健一与一个韩国人在某家酒店会面。令我震惊的是，第三张照片上出现了林文琪的表妹，正递给山本一个文件袋。
\"妈的，内鬼！\"老张一拳砸在桌上。
\"不止。\"金纸李又拿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的韩国人面容冷峻，右眉有一道疤。\"金大成？\"我认出了赵铁柱的那个打手。
\"他的真实身份是首尔'七星帮'的二把手，专门做国际文物黑市交易。\"金纸李收起照片，\"日本人出钱，韩国人运输，赵铁柱提供大陆渠道——完整的走私链。\"
我忽然明白了司徒保为何亲自来台。这不是简单的寻宝，而是涉及多国黑市的文物战争。
\"现在怎么办？\"老张问，\"瓷片还在龙山寺吗？\"
\"安全。\"金纸李点头，\"但我们需要完整的航海图。根据绢布上的线索，龟山岛只是中转站，真正的藏宝点在附近海域。\"
我思索片刻：\"艾米丽提到她父亲有张老海图，可能与此有关。我去找她。\"
走出茶艺馆，基隆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沿着小巷寻找艾米丽，最终在一家卖杏仁茶的摊位前发现了她。她正盯着手中的一次性杯子发呆，金发在阳光下像融化的黄金。
\"抱歉。\"她看到我，勉强笑了笑，\"我反应过度了。\"
\"理解。\"我接过她递来的杏仁茶，温热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家人总是敏感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