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峡谷中的一切重归寂静,那巨大的燃着火星的祭坛,密密麻麻的蝎群,以及每个人都要饮下的效果不明的毒酒,似乎都是昨日的一场梦境。
爱德华从他的万能地图中得到了老师的解答,关于他“龙族是不是脾气阴晴不定的”与“十日谈到底是干什么”的问题。
“龙族没有阴晴不定的通病……”爱德华喃喃,“嗯,性烈,偏执,喜欢宝石与金币……”
格拉德莫名其妙:“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爱德华猛地回神,把地图抱在怀里:“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要说什么?”格拉德咬着水果砂糖。
爱德华又低头去看:“嗯,老师和我说‘十日谈’的祭奠中,兽人的先魂会满足每夜{国王}的心愿……就算他们被毒酒夺取了性命……”
格拉德嗯一声,伸手去够他身侧的烙饼:“然后呢?”
“我,我就是想知道。”爱德华说,“我没有许愿……在喝第一杯酒的时候……那怎么办呀?”
格拉德瞥他一眼,很是诧异地:“你一点也不了解‘十日谈’吗?”
“知道一点点。”爱德华苦恼道,“不过这个,皇宫里的……嗯,家里的老师,不让我多听。”
格拉德想想,点点头:“好吧。”
把剩下的烙饼吞下去以后,他擦了擦嘴,正色道:“就算你没有许愿,你心里的渴望也会得到满足。”
“啊?”
“人总有想要的东西。”格拉德没忍住,又开始往嘴里丢糖。按理说他应该只能吃一块的。
“即便你一时想不到,它也是存在的。”
“这样吗?”爱德华懵懵的,“可,可……”
“可什么?”
爱德华看了眼不远处同样在烹煮食物的兔妖一行人,小声说:“可是她实现了愿望,也没有离开呀……”
“她的愿望和圣杯有关。”格拉德淡声道。
爱德华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十日谈’最后一夜,可以得到治愈一切的兽骨……所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格拉德嗯一声。那所谓可以治愈一切的兽骨,就是兽人们的秘宝。
不过和其他种族不大一样,兽人们集体荣誉感并不是很强烈……大概与种族杂糅,物种多样性有关。叫他们一起好好守护同一样东西实在是有够困难……
但是对于先祖的崇敬,却是每个兽类的共性。这也导致了他们选择以“十日谈”这样的方式来护卫他们共同的秘宝。
格拉德前世得到这东西是全权交由西奥多的。那个时候他们分开两路,对于这里的情况他说不上了解,但是听自己的兽人随从所说,应该算不上非常凶险。
不过多少算是邪恶禁术,格拉德也不会把这件事想得太轻易。
更何况还有一帮竞争对手虎视眈眈。
用过饭,格拉德思忖着要去和那矮人魔戒的另一半持有者接触接触。毕竟他们赶来这里的另一重要目的,就是回收另一半戒指。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能够分清楚那几个黑袍人究竟谁是谁。
更可惜的是,他已经与奥罗拉谈崩,基本上不可能和精灵合作得到另一半戒指——至于维斯被抢走的世界树之心,目前来说,应该也不能以和平的方式得到了。
再说到维斯……
经历昨晚那一遭,此人痛定思痛,决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与乱瞥的眼睛,势必要将面前那么大的一个格拉德看作空气,从而试图删除自己的尴尬记忆。
当然这样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作用,格拉德并不会因此尴尬,也不会因为维斯的尴尬而放弃询问对方。毕竟目前来说,他唯一可以推行问话的也只有维斯了。
不过就算他不配合,格拉德也无所谓。
“问你问题怎么还要到处看?”格拉德撑着下巴,觉得无聊。
对面的维斯其实并没有到处看,只是神色飘忽地在自己分到的罐头里胡乱戳。
“你不喜欢吃这个?”爱德华也凑过来了,抱着自己的万能地图,“唔,老师说,龙类属杂食类,喜食草木茎叶与动物骨肉……这个是什么罐头?”
爱德华看了眼:“嗯,是鳕鱼……”
“你能不能不要围绕我看!?”维斯面色糟糕地抱怨道,“谁想被你围着研究啊!真是的!”
爱德华点点头:“我会考虑照顾你的想法的……”
维斯气得转身就想走,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硬生生地留下来了。另一边的爱德华已经抱着自己的地图继续写写画画走远了。
“他怎么这样!”维斯嘀咕道,把手里的罐头丢掉了,而刚抬头,就看到格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到了他面前,目光炯炯,很是吓了他一跳:
“你!?你干嘛?!——”
“我只是想知道上面的情况。”格拉德淡淡道,“嗯,还有你和精灵,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把东西抢走了。”
维斯噎了噎,然后道:“也不是不能说……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能老是耍我玩!”维斯气恼道,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你,你昨天晚上,那么耍完我,现在还到我面前来,我是什么……很好惹的人吗?!”
格拉德想到昨夜,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和奥罗拉的对话,而是维斯欲言又止的娇羞,顿时又绷不住笑。
“你?!你怎么还好意思笑?”
维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狠狠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发辫上的银铃随着动作清脆作响。
“我没有要耍你玩。”格拉德正色,“真的。”
“你……你……”维斯回过头来,有点迟疑,“真的假的……”
“假的。”
“……”
“我太讨厌你了!”
气恼的维斯尖叫道。不过最后他还是气哼哼地抱着格拉德往上飞,一起去查看峡谷上如今的面貌。
但没飞起多高,他们就停住了。
“上不去了。”
维斯试着鼓动翅膀,但周身仍旧像是被缠绕着一层看不见的胶质,怎么也飞不上去。
格拉德若有所思,抬手触碰了一番头顶看不见的屏障。是坚硬的材质,不确定怎么样才能打破。不过他们在场的十个人,在饮下鸩酒后,没有完成祭奠后,想要逃脱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强买强卖啊。”维斯嘟囔说,尝试了几个简单的术法,那透明的屏障纹丝不动。
格拉德思忖一阵,探过身去敲了敲石壁。
“欸?!”维斯一时间抱不稳,险些栽倒,“干什么呢?”
“还是空的。”格拉德自言自语,“声音是脆的。”
“当然啦。”维斯口气不善,“都是石灰石……你要动的时候能不能和我说一下……”
格拉德啧一声,把手往他身上一擦:“现在我是主导地位。”
“你什么时候成了主导地位……”维斯的话刚说完,忽然面色一变,“你不会要说出去……”
格拉德懒洋洋道:“看你表现啰。”
“你!你怎么……”维斯气急,最后咬着嘴唇委屈起来,“哥哥!”
格拉德确实在逗对方玩上找到了乐趣,并没有松口。维斯瘪着嘴,眼睫垂下,凄惨的样子也确实比这小混蛋拽得十万八万嚣张的模样有意思多了。
二人正胶着,下面忽然传来了喊叫。
“可以下来说话吗?!”
兔妖甜腻的声音拔高了传上来的时候,二人俱是一怔。低头下去,塔塔正歪着头,笑容甜美地注视着二人。
维斯不怎么喜欢这人。不过他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当即撇了嘴,嘀咕说:“她不怀好意。”
“你知道?”
“猜的。”维斯说。
格拉德使唤他:“我们下去。”
“干嘛下去?”维斯说,“干嘛要顺着她的话?”
“不然你一直在空中停着吗?”格拉德说,“听她说话也没什么。”
这话确实没问题,但是维斯莫名不想要配合地上那总是言笑晏晏的兔妖,总觉得这人憋着说不出的坏。但直觉自然不能当作借口,他也只能憋屈地抱着格拉德往下飞去。
“啊哟。”
他们甫一落地,扬起了不大不小的灰尘与少女略为夸张的感概,“你会飞呀。”
维斯好半天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因为心里的偏见,不大爱和她说话,只是闷闷嗯了声。
“你是隼吗?还是鸟?”塔塔偏过头,仔细打量起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翅膀与鳞片化的面部。显着的就是一对长出许多的尖耳,“我没有见过你这种类型的呢~”
眼见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柔弱无骨的手就要搭上他的胳膊,维斯霎时警铃大作,慌乱地躲在了格拉德身后。
“你干嘛!?”维斯的声音慌乱地变了调。
兔妖被躲开了也不觉得尴尬,柔柔一笑:“我只是想要仔细瞧瞧。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类型的——噢对了,我们这边也有人会飞噢。”
维斯警惕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能没有关系吧。”塔塔笑起来,粉白的手搭上了树莓色的嘴唇,“不过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们也算不上竞争对手,为什么不好好沟通交流,一起合作呢?”
“才不要……”
“你们想要什么?”格拉德率先开口了。
塔塔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发现二人间,格拉德显然是说话更有效的那个。很快便弯了眼睛,回答道:“我们想要最后的兽骨。”
“那我们谈不成。”格拉德说。
“哎哎?”
二人说完这话就要走。兔妖赶忙挡在了二人身前。
“你们不要走呀。”塔塔说,“一切都可以再谈的……我们也只是需要使用一点点兽骨,而不是整个儿拿走……”
格拉德闻言驻足,心里盘算这确实是不算亏。但是对方忽然提出这样的条件,习惯性地,他仍旧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们谈?”格拉德面色阴冷。
“这是可以谈的意思了?”塔塔捂着唇娇笑,“好吧。其实想要和你谈谈的人不是我……”
“什么意思?”
“不是说我们有人会飞嘛……”她很突然地转移了话题,“我们的隼——他说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