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飞的蝴蝶刀旋转着向她们劈来的刹那,贾斯敏忽然怪异地停滞了动作。
奥佩娅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去:“怎么了?”
“刀。”贾斯敏抿了抿唇,“这是西尔弗的刀。”
这样的话确实也叫另一侧的奥佩娅也浑身一滞。她侧过脸来,重新正视起了对面始终沉默的少年。
本来说,在自己方才那一番心理攻势下,对方大概率会有所动摇。即便不会如她所愿,真的带着她们去找格拉德,也多多少少会因此自乱阵脚。
不过说实话,即便是按照她的经验看来,对方也过分镇定了。
除了一开始短暂的慌乱之外,几乎看不出这人的破绽。
她本来计划着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方,随后再迅速跟上,一下子解决格拉德。
但是这个谢伊,明显比她想象得要更难缠一些。
奥佩娅无声地眯了眯眼睛,稍且往后退了退。洛可可先前被她们捆得严实,但态度倒是淡然,一副闲暇看戏的模样。
刚刚退场的伊利斯则是眉头紧锁,只看向谢伊那端的方向。
奥佩娅知道一点,这个少女似乎对待谢伊有着某种别样的情愫——或者说,那一届见证了那场意外的学生,都对这个人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她略俯下身,望向对方的眼睛。
伊利斯明显有点慌乱起来,很快地别过头去,但奥佩娅还是迅速地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点欲言又止。
“你……”奥佩娅斟酌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他……”伊利斯难得嗫嚅起来,“他帮过我的忙。帮我找过我的书。”
“怎么会有不认识他的人呢?佩拉?”洛可可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她歪了歪头,透明的唇釉在她樱色的嘴唇上闪闪发亮,随后勾起了一个揶揄的弧度,“他可是西里斯呀。一个奇迹,一个没有办法解释的奇迹。”
奥佩娅觉得太阳穴痛得厉害。她摁了摁眉心:“你不用说话。”
“好吧。”洛可可叹了口气,哼起了不成调的悠扬曲子。
“她也没有说错。”伊利斯道,“他,他没有心脏。”
“没有心脏?”奥佩娅闻言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他,他不会死。”伊利斯垂下眼睫来,声音也带着听不出的哀伤,“他不会死。”
“他?……”奥佩娅顿时露出了难办的神色。如果不会死,那么这个少年就一定会阻拦她们到最后一刻。他会一直一直挡在她们面前。
即便她们再厉害,也终究会有体力上的消耗。
但面对不会死亡的对手,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不要……不要对他动手。”伊利斯似乎是知道她真正思考什么,迅速抓住了她的手,“不会死……但是也会觉得很痛苦的。”
奥佩娅顿眉:“你是在为他求情吗?”
“我……”伊利斯的话又低沉下去。
奥佩娅没有来得及再说什么,耳边便迅速地擦过一柄锋利的蝴蝶刀,她的面颊处迅速地被划开一道鲜红的血线,随后滴答滴答地落下去。
“!”
“你受伤了——”伊利斯下意识地出声。
而奥佩娅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在刚才的时候,便迅速地抓住了那柄向她飞来,险些抹掉她脖子的刀,随后反转过来。
确实如贾斯敏说得那样,这是西尔弗的刀。
难道这个人,在尤克特拉希尔的时候,曾经动手抢走过西尔弗的东西吗?
不,不可能。
奥佩娅深吸一口气,使得混沌的头脑尽快清明起来。她清楚自己会因为什么而动摇,因为什么而变得不清醒。
她不能做倒下的那个人,也不能够被这些东西混淆。
就算是西尔弗的东西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是西尔弗本人在她面前,她也要完成自己的任务。
奥佩娅慢慢依靠着站了起来。这就是她与伊利斯的区别。她不会允许自己因为“过去”而停滞不前。即便“过去”带给她再多的伤痛,再多的欲言又止,再多的遗憾,但那也只是“过去”了。
她有无数东西比这“过去”更重要。
会是这样的。
“你还好吗?佩拉?”伊利斯犹豫着问她,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奥佩娅很快地拍掉她的手,声音轻柔:“没关系的,这不重要。”
她翻转了那柄刀,干脆利落地把它丢回给了另一侧的谢伊。
对方接住了她抛来的刀,平静地道谢:“谢谢。”
在战场上还把敌人的武器还过来的人其实少之又少。谢伊没料到对方会遵守这样的公平。
“没必要。”奥佩娅皱眉,她似乎不再愿意多话。
即便她竭力表现出平静来,身边的贾斯敏还是能够最快地发觉她的不对。她皱起眉来:“你不行的话,就到后面去。”
“不至于。”奥佩娅说,“就算闭上眼睛,也不影响我动手。”
她的话是冷淡的,或者说是强迫自己变得这样冷淡。她并不再去看谢伊的举动,只是凭借着记忆驱动着燃烧的火焰,从而聚集着向对方丢去。
橘红色,炽热的火焰,在聚拢在一起的时候发出的光与热几乎叫人不可思议。但比起这个,更吸引人注意的是少女冷峻得甚至不近人情的面孔。她闭着眼睛,高高地抬起手来。跳动的火焰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几乎透明,纷飞在火焰之外的长发使得这副场景显得决绝起来。
贾斯敏抿了抿唇。她知道奥佩娅状态不对,即便对方反复强调过没事,没有关系,但这也使得她的举动变得愈发可疑起来。
她支撑不了多久的。
即便做出这也一副姿态,她最后还是会被攻破。
她们会输的。
贾斯敏也没有想到,她们这支足够强悍的队伍,用来杀死一个再孱弱不过的人类,居然会迎来失败。
不过仔细想想,即便是当初的维斯,也没能够完成那场屠杀。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一定会杀死恶龙的骑士也说不定。
她无声地扯了扯唇角,压住即便是现在还控制不住跳动向他们预示着危险的右眼皮。
就算知道会输……
那也站到最后一刻吧。
-
终于回到与路菲西尔分开的屋脊上时,对方还在低头掐表。他身边的塔塔正被绑得严实,梦貘则老老实实地趴在塔塔的耳朵之间,做出一副凄惨的乖顺模样。
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他们脸上都默契地表现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来。
“小骑士。”塔塔说,“你还真的来救我们啊。”
毕竟在她看来,两人其实交情不深,对方属实没必要为了她搭上性命。当初路菲西尔捆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毕竟在她看来,捆住奥罗拉都比自己更能牵制格拉德。
她不清楚这路菲西尔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对方会弄死她倒是肯定的,他也没有任何道理对自己心软。她没有办法发挥作用也就算了,就连跟着她的梦貘,也脆弱得只能当一只真的仓鼠狗,甚至还要讨好地将自己的短尾巴藏到屁股底下。
没想到格拉德居然真的回来救她了。
她顿时惭愧自己先前有那么多次,都没有帮格拉德出头。这实在是太坏了。
“没想到你们都活下来了呢。”路菲西尔戏谑道,他最后看了眼时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很可惜,你们用的时间比我规定的要多一些。”
格拉德说:“我们没有表。”
意思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时间。
“好吧。这确实是我的疏忽。”路菲西尔确实很好说话,耸了耸肩,回答道,“那么,我也不会多为难你们。”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塔塔也在这时候恢复了自由。
塔塔不可置信地活动手脚,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放过了。但她还没往格拉德的方向走几步,就被路菲西尔挡住了。
“不过我要问你们问题。”路菲西尔说。
格拉德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可以。”
“虽然很意外,你们居然都回来了。”路菲西尔叹了口气,“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没道理再往回走。”
格拉德嗯了句:“这是第一个问题吗?”
“……”路菲西尔无奈地笑了,“可以是。”
“那你问第二个吗?”
路菲西尔说:“你们想好了之后要往那边去吗?”
格拉德点点头:“这取决于你的回答。”
“你要问我问题吗?”路菲西尔意外地挑了挑眉,“是这样吗?”
格拉德说:“我会在你问完我之后再问。”
路菲西尔扯了扯唇角,似乎是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最后他偏过头去,询问始终沉默的奥罗拉:“你的翅膀受伤了是吗?精灵?”
奥罗拉点点头。
“一直让骑士大人回答问题实在是太冒昧了。”路菲西尔耸了耸肩,“接下来的问题,我就问你好了。”
“……嗯。”奥罗拉回答道。
格拉德皱眉:“回答完之后,你就会放人是吗?”
“这取决于他的回答。”路菲西尔笑眯眯地把话还回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