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陵容回去的时候,也是觉得一阵后怕。没想到皇上竟然来看了端妃!这是她没料到的。
行礼时候,陵容用余光暗中看了皇上一眼,仍旧是面无表情,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
陵容心里颇有些不平静。
皇上虽然登基不久,可圈禁宗室,从前的八阿哥和九阿哥更是赐了阿其那和塞思黑的恶名,脾气暴烈,喜怒无常。
当时陵容见他面色不好,心里也有些害怕,担心犯了他的忌讳。只怕皇上觉得自己莽撞,打搅了端妃养病,瞧他来者不善的神情,不会是心里正这样想的吧。
陵容正想法子准备自救,没想到端妃竟然开口替她解了围,明里暗里替说了不少好话。
等打发走皇上给赏赐的太监,陵容看着桌上的布料,心里虽然想着要给太后做些针线活。
可今儿端妃解围也要报答,太后一时见不上,索性这两天给端妃做个荷包。
端妃素来穿着淡雅,皇上赏的布料里多是娇嫩颜色。
想了想陵容打算让小路子去内务府里换了块黑色元缎布料,做绣莲花水波纹样式紧口荷包。又吩咐宝娟明儿去换些绣线回来,仔细想了一遍今日面圣的情形这才睡下。
可消息却传遍了后宫。
剪秋同皇后说起这事语气里面就带了些不屑。
“到底是小家子出身,行事带了小气,堂堂的天子嫔妃亲自下厨,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安常在到底是守的什么规矩?”
皇后梳完了头发将梳子放在桌上。
“哦?本宫倒觉得她是聪明人,不管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
“今儿既然在皇上面前露了面,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说端妃莫非就能置之不理?”
“她越是对端妃恭敬,皇上心里就越安心,如今有人照看端妃,你说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剪秋有些不明白:“可她这样,怎么能得皇上的宠爱?”
皇后嗤笑着说:“宠爱?这宫里莫非是有宠爱就成的?”
“杨贵妃多得唐玄宗喜爱,却还是被赐死马嵬坡,就说先帝的舒妃,当年太后也要避其锋芒,可你瞧着如今舒妃又在哪里?”
“有宠爱自然是万事不惧,可若没有心计,也只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
顿了顿又说:“既然皇上赏了她,本宫也不好坐视不理,你挑些不打紧的明儿赏了她。”
剪秋应了下来又斟酌着说:“如今新人里倒是让安常在拔了头筹,莫非会是她第一个侍寝么。”
皇后却笑了笑说:“都说见面三分情,倒是看她的本事了。”
翊坤宫里,华妃知道这事儿火冒三丈,将玉石滚子狠狠往地毯上一摔。
“真是个矫情的贱人,刚来了就想着勾搭皇上,她不是喜欢下厨么,明儿去御膳房说一声,停了她的灶火。”
颂芝听了应了一声,替她捡起来玉石滚子,又拿美人锤替她捶腿。
小心开口:“娘娘何必同她生气,不过是县丞家里出来的,到底眼皮子浅薄。”
“奴婢瞧着明儿这宫里就都知道了消息,依奴婢看,娘娘不如赏她些东西,她这样,您说端妃觉得害不害臊。”
“您赏了安常在,只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
“端妃若是敢出来,奴婢想就有人敢耻笑她作贱嫔妃,娘娘您说她敢出来么,莫非安常在替她下厨不是事实?”
“所以奴婢才说,您啊,该让御膳房好好供应着她,端妃向来吃的素净,可安常在哪里知晓这些,她是小户出身,您说若是安常在做的荤腥了,高高兴兴孝敬给端妃,端妃是吃还是不吃?”
华妃这时听了也笑了出来:“是啊,若是吃了,自己个儿的身子受不住,若是不吃,这安常在叫嚷了出来,到底是安常在一番好心,左右为难,倒是叫她好过了。”
颂芝赔笑着说:“娘娘也太高看了安常在,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哪能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华妃点了点头:“也是,那贱人宫里也没个老成的嬷嬷,安常在自然是得放开手脚才好。”
颂芝听了也跟着笑了出来:“既然这样,奴婢待会就去好好吩咐吩咐御膳房。”
眉庄这儿也得了消息,采月有些不解:“小主,安常在怎么会……?”
眉庄也说不出来,想了想只能说:“她向来聪慧,娘都说让我进宫后多和她商量,娘那样精明的人,都说了这话,显然她心里有成算。”
采月点了点头又说:“奴婢听说,御膳房可不是吃素的地方,虽然食材领了,可这薪炭烧下来也得不少银钱。”
眉庄听了说:“那明儿你拿个匣子给她,咱们贴补她些银钱,也是咱的一点心意。”
采月这时笑着说:“新进的秀女里有就小主、富察贵人还有贞贵人是贵人的位份,若是小主第一个被翻牌子,那才是好。”
眉庄听陵容说过许多,听了这话反而摇头:“树大招风,富察贵人和贞贵人都比我尊贵,她们是满蒙八旗,正该她们二人里选一个才好。”
欣常在自打知道了是陵容让人给她递条子,就十分关注陵容的一举一动,见她这样维护端妃,欣常在心里思索着。
端妃?她也是老人了,自然影影绰绰明白些事,从前是避讳华妃锋芒不敢与这位娘娘走动,见陵容这样,欣常在心里猜测,莫非将来华妃会倒台不成?
是啊,盛极必衰,华妃无子封妃,年羹尧又不是温顺的性子,张扬跋扈,日后皇上自有清算的时候,莫非离华妃倒台不远了么?
欣常在心里纠结起来,最后叹了叹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妃即便要倒台,可现在也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想着她不由放在小腹上,安常在到底是如何知晓自己有孕的事?生而知之?欣常在却是不信,莫非是宫里有眼线?可按她的出身怎么可能。
槿汐也和甄嬛说着这事。
“奴婢听小主说起这位安常在,也是能写会画的,倒是不曾听小主说她擅长厨艺。”
甄嬛放下书说:“安妹妹不是简单人,你们日后万万不可失了恭敬。”
第二日,琥珀早早熬了粥,陵容就着酱菜用了些,就开始绣荷包。
昨儿第一日,各位娘娘说不得是在观望,因此皇后这一动作,各位纷纷跟上动了起来。
这一天可真是车水马龙,先是皇后赏了物件下来,接着华妃也赏了物件来,齐妃也赏了些下来。
御膳房里张公公亲自来了点头哈腰,陵容自然不敢小瞧,拿银花生赏了他。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张公公再卑微,可县官不如现管,还是敬着些好。
最后采月又来了,给了陵容一匣子银钱,她笑着收下,又让采月捎了一句话:“虽然秋老虎还厉害,不过早晚却是夜风寒凉,仔细眉姐姐受了凉气。”
按照前世,眉庄头一个得宠,这怎么能成?
富察贵人,也是贵人位份,更何况还是满八旗出来的,又是富察这样的满族大姓。还有出自蒙古,皇上封了的贞贵人。
眉庄再出色,可到底是汉军旗,不能与这些满蒙妃子相提并论。
现在还好,想当年孝庄太后在的时候,宫里满蒙妃子只手遮天,虽然皇上喜欢汉女的温柔小意,可还是借病躲过去才好。
心里着急,可手上的绣活却是急不得,见天色不早,端妃让吉祥来传了话,说今儿食欲不佳。
陵容自然明白,这是端妃在避嫌,陵容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最后挑了一道拌凉菜,用小碟子装了让琥珀孝敬了上去。
第三日琥珀早早把陵容叫醒,今儿是拜见皇后的日子。
宝娟本要给陵容穿娇嫩紫色的旗装,陵容抬手阻止了她。
选了一件湖蓝色旗装,照样梳了小两把头,簪了皇后赏赐下来的金簪,略用了粉,脸色看着就露出些苍白来。
陵容按规矩先到端妃寝殿要请安,吉祥出来说:“小主去皇后娘娘宫里就成,娘娘日常醒的晚,倒是不好叫醒娘娘。”
陵容对寝殿福了福,这就着急去皇后景仁宫,只因延庆殿实在是偏僻,需要早走些才好。
等去了,还好不算晚也不算早。
陵容见齐妃、欣常在早早来了,与这两位见过礼,满蒙妃子里贞贵人来了,富察贵人也跟着来了,还有康常在。
前世贞贵人和康常在不得宠爱,如今陵容再看着二人心里寻思,这样出身高贵的妃子,怎么能寂寂无闻?
眉庄和甄嬛也来了,三人彼此笑了笑,曹贵人和丽嫔也来了,最后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华妃最后才姗姗来迟。
一如前世一样,只不过这回眉庄却是没按前世一样回答,只推说了一句:“多谢娘娘教诲。”
这时华妃看见陵容,又对丽嫔说:“瞧咱们安常在,可是这宫里的第一等妙人。”
丽嫔会意立马接着说:“可不是儿,到底是安常在手段了得,若是给了臣妾,臣妾是万万做不来的。”
“安常在既然能自力更生,哪里还用得着丫鬟时候。”
华妃忽然笑了:“听说安常在那日蒸的包子十分可口,连皇上也赞了几句,本宫倒是被勾起来馋虫,不如安常在替本宫做些来。”
曹贵人就笑着说:“都是妃位,安常在既然孝敬了端妃娘娘,不知可孝敬了皇后娘娘?”
曹贵人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按理说只有皇后才是正妻,其他纵然是皇贵妃不过是高贵些的妾室罢了,如何能与正妻比,曹贵人这是讽刺陵容不敬主母!
因此陵容赶紧开口:“昨儿早早发好了面,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有无忌口,因此不敢自专,原本想着今儿问妥当了再孝敬娘娘。”
陵容又看着曹贵人说:“多谢曹姐姐提点臣妾,等臣妾做好了亲自送到姐姐住处,还望姐姐不要嫌隙臣妾手脚粗笨。”
曹贵人脸上就笑着收敛了些,也不接这话。
陵容不敢再说话,连忙低头,皇后最后打了圆场,让众人起来。
皇后哪里肯为难陵容,收下一小笼就罢了。
华妃娘娘这儿确实真正刁难了陵容,一会这不成,一会那不成,偏偏她给众宫女太监分了,还打着陵容的名义,直说她勤俭爱惜粮食。
一直折腾到晚上,这才作罢。
从张公公那儿换面什么的倒是小事,只不过这一直做包子,几人累的都抬不起手来。
最后端妃还是提点了陵容,既然送给了后宫姐妹,可孝敬了太后和皇上?
太后不见嫔位以下的妃嫔,陵容也没门路,想着皇上,她又挑了一笼让小路子送去了养心殿,不过到底在皇上这儿没有体面,苏培盛拦了下来,只说皇上政务繁忙。
陵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若是皇上接了,这才是要命!这被皇上记着了,陵容估摸接下来几天都得给华妃揉面做包子!
夜里双臂酸困,早早躺在床上想着日后的路。
如今看着若是华妃不除,端妃怕还要一直避世。
不!若是端妃提前见了甄嬛呢。
这样一来,她有了斗志,有了希望。
想法子让眉庄避开假孕争宠局,暗中算着小日子侍寝,若是能一举得男自然是好。
陵容正迷糊睡着,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个激灵醒来,见是琥珀,心里一紧,害怕有什么事儿发生。
她边拿帕子替陵容擦了擦汗,又轻声说:“下午皇上偶遇了欣常在,听说是二公主在公主所有些发热,皇上陪着一同去看了看,传了太医开了药。”
又替陵容倒了杯温水接着说:“皇上夜里又去看了一回,听说欣常在守了一下午才回去,下了旨意晋了位份,如今是欣贵人了。”
贵人!
难道因自己而改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