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指针在沉睡中悄然滑过。
从楠溪江畔的血战，到总部医疗中心的窒息压抑，假面小队紧绷的神经早已抵达极限。
王面几乎是沾枕即眠。
蔷薇、檀香、月鬼、漩涡，连同身体和精神都消耗巨大的星痕，也都陷入了深沉无梦的睡眠。
驻地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光影流转，从正午的炽白，到黄昏的暖橘，再到深夜的墨蓝，最后被晨曦的微光温柔地唤醒。
当第二天的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时，客厅里开始有了动静。
蔷薇打着哈欠走出来，长发微乱，脸上是久违的轻松红润。
紧接着是檀香，她动作轻柔，看到蔷薇已经泡好了花茶，露出温和的笑意。
月鬼和旋涡几乎是同时从房间里晃出来，一个揉着惺忪睡眼，一个毫无形象地伸展着筋骨，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哈——睡得真解乏！”
月鬼夸张地扭了扭脖子，抓起桌上一个苹果就啃，
“我感觉我还能再打十个山魈。”
“得了吧，那天差点被那树妖崽子阴了的是谁？”
旋涡毫不留情地拆台，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星痕也出来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了许多，看到大家都在，小声打了招呼道：
“蔷薇姐，檀香姐，月鬼哥，漩涡哥，早上好。”
“星痕感觉怎么样？”
檀香关切地问。
“好多了，谢谢檀香姐。”
星痕点点头，乖乖坐在了桌边。
王面是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
他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灰色便装，穿着简单的家居服，黑发在晨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
一夜的深度睡眠显然效果显着，他眼底的疲惫褪去大半，虽然依旧带着一丝沉静的底色，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不同，像一块被精心擦拭后重新焕发光泽的璞玉。
他走到主位坐下，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说道：
“早。”
“队长早。”
众人应道。
蔷薇给王面也倒了一杯花茶。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略显拖沓的脚步声，天平出现在客厅入口。
与其他人精神焕发的状态截然不同，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深青色的黑眼圈，像是用墨汁晕染上去的。
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显得有些毛躁，几缕碎发不听话地翘着。
他穿着整齐，但动作带着一种没睡醒的迟缓，眼神也有些发直，慢吞吞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透着一股“电量耗尽”的低迷感。
“哇哦！”
月鬼第一个叫出声，苹果都忘了啃，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天平，
“天平，你这……昨晚干嘛去了？跟女鬼约会了？这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
旋涡也凑近了看，啧啧称奇道：
“罕见啊，你也有宕机的时候？失眠了？”
蔷薇和檀香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带着关切。
星痕则好奇又有点担忧地看着天平。
天平被几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袋里的混沌感，语气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说道：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有点认床。”
他端起蔷薇倒好的花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试图用温热的液体驱散那份疲惫。
“认床？在这住了这么久才认床？”
月鬼显然不信，还想追问。
檀香轻轻拍了他一下，递过去一碟刚烤好的吐司说道：
“好了，月鬼，让天平安静吃点东西。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她体贴地给天平找了个台阶。
天平含糊地“嗯”了一声，低头开始对付吐司，没再说话，顺带将他眼角的余光瞥向王面的方向。
王面正安静地喝着花茶，晨光落在他清秀的侧脸上，皮肤透出健康的色泽，眼神平静而清亮，与昨天从总部出来时那苍白压抑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他状态恢复得这么好，天平心里那股憋了一晚上的无名火和闷气，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
一丝微妙的“自作多情”。
合着昨天就我一个人在那儿憋屈得翻来覆去，他倒是睡得安稳……
天平在心里默默吐槽，带着点自嘲。
他昨天那通脾气，在王面这强大的恢复力和“理所当然”的保护模式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和多余。
王面虽然没看天平，但他也感觉到了天平身上那股低气压，也看到了他脸上那两道刺眼的黑眼圈。
他知道，天平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或者……不高兴。
于是，整个早餐过程中，王面开始了极其隐晦的“哄人”行动。
当天平伸手去拿离他稍远的果酱时，王面不动声色地将装着果酱的小碟子往天平那边推近了几公分。
当天平被面包屑呛到，低咳了一声时，王面立刻将自己手边那杯还没动过的温水，轻轻推到了天平面前。
甚至在天平放下刀叉，习惯性地想拿出手机查看任务简报时，王面状似无意地开口说道：
“今天没有紧急任务。天平，你可以吃完再休息一下。”
王面的目光扫过天平的黑眼圈，意思很明显。
这些小动作细微至极，在其他人看来，王面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偶尔和大家交流一两句关于星痕恢复情况或者驻地琐事的话。
但天平都接收到了。
那碟推近的果酱，那杯适时出现的水，还有那句看似命令实则关怀的“休息一下”……
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他昨天被堵得难受的心口。
王面在用他特有的笨拙又固执的方式表达着：
我在意你的状态，我知道你昨天生气了，我在试着……
让你好受点。
蔷薇似乎察觉到什么，看了看安静喝粥但眼神总往天平那边飘的星痕、漩涡和月鬼，又看了看低头吃东西但动作略显僵硬的天平。
她最后的目光落在看似平静实则“小动作”不断的王面身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檀香，递过去一个“你看”的眼神。
檀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摇了摇头，回了一个“不用管，让他们自己解决”的眼神。
天平默默地吃着，感受着王面那些小心翼翼的“示好”，心里那点残存的憋闷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暖意，还有一丝无奈的心软。
他端起王面推过来的那杯水，喝了一大口。
算了……
天平在心里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点自嘲变成了彻底的认命。
他看着对面王面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温润平和的侧脸。
那能怎么办呢？
自家队长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固执得像块石头，且毫无自觉，永远把他们放在第一位，觉得道歉是理所当然的责任，哄人的方式笨拙得像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难道自己还能把他这性子拧过来不成？
他认命地嚼着吐司，感受着那杯水的温度从喉咙蔓延到心口。
还能怎么办？
就……受着呗。
谁让这是他们的队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