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绮真的是在万千宠爱下被娇养长大的女孩子。
身边的亲戚朋友们爱开玩笑,说她是个傲娇又任性的小公主。
其实也不算玩笑,这应该就是陈述事实。
因为她真的是小公主。
韩父韩母老来得女,就生了这么一个,宠着爱着,一切都如她的意。
她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些爱,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本该如此,被爱和幸福盈满。
朋友们总说韩绮的人生太顺风顺水了,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圆满。
后来的韩绮总会反驳,说不是的,也有缺憾,也有自己该遇到的劫。
裴珩就是她诸事顺遂的人生里,最大的不顺遂。
得知裴珩真的和李嘉佳在一起的那天,是韩绮头一次意识到,原来漫长的人生里,真的会有爱而不得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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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珩出生的时候,周围全是小男孩。
岑家生了个岑淮予,付家生了个付周泽,再然后,段之樾出生。
一圈的小男孩,让一直喜欢女儿的裴父裴母都感到无奈。
等到韩母怀孕的时候,几家人都在说:“这回可不能再出错了,这回可总该是个女儿了吧。”
韩绮就这样,在众人的期待里出生。
身为唯一的那个女孩,她受尽了宠爱。
且因为年纪比裴珩他们小一点,出门在外也总有几个哥哥照顾。
裴、韩两家关系更好些,韩绮和裴珩之间的来往也更密切些。
小时候,韩绮喜欢粘着裴珩。
裴母见状,开玩笑说:“要不让两个孩子订娃娃亲?以后绮绮给我当女儿行不行?”
韩绮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于是便问:“什么是娃娃亲?”
韩母给了一个比较温馨的解释:“就是让你和裴珩哥哥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永远”是一个多遥远的词汇,像涵盖未来全部的人生。
年幼的韩绮在这样高深、广袤的词汇前,顷刻倒塌。
她开开心心地应答:“好呀好呀,我要订娃娃亲,我要和裴珩哥哥永远在一起!”
两位母亲都笑了。
像是每家父母都会说过的玩笑话一样,“娃娃亲”这事儿谁也没当真。
除了韩绮。
等到了青春期,早恋的种子开始萌芽。
身边的男男女女都开始怀揣心事,讲述自己埋藏的心意。
韩绮的同桌说:“我喜欢的人好酷哦,特立独行,永远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韩绮不好意思反驳她,心里却默默回忆起同桌喜欢的那个男生。
杀马特发型,爱穿带补丁的破洞裤,自称是最近的潮流方向标。
韩绮在脑海里一点点回忆起这号人物,不禁暗自鄙夷:就这还特立独行呢,顶多一非主流。
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到嘴边还是两极反转:
“那你眼光真不错呢,有想过和他表白吗?”
同桌颓唐地叹了口气:“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和裴珩那样吗,青梅竹马,还是父母见证下订过娃娃亲的。”
韩绮喜欢裴珩的事儿,人尽皆知。
她就是这样一个热烈的女孩,喜欢一个人就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可她好像很少从裴珩身上得到具体的回应。
韩绮安慰同桌几句,旋即将脑袋趴在桌上,去思忖自己的烦恼。
她是一个连烦恼都不太会有的人。
即便有,也不想在同桌面前讲出来。
因为非实质意义上的挚友,不会理解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精神物质同样富足的人会有什么烦忧。
同桌甚至会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略带抱怨的语调说:
“你在我面前讲烦恼?你是要跟我比比谁更惨吗?”
这种话会让韩绮无奈。
就好像一个常年风调雨顺、万物安康的城市突发意外灾害,可对另一座条件贫苦、气候恶劣城市来讲,这些不过是经常发生的事。
这个世界很少有“共情”两个字可言。
放学后她照例去找裴珩。
段之樾正好来裴珩家打游戏,看见韩绮的时候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性子。
“绮绮妹妹来啦,怎么着,是来找阿珩还是找我的?”
韩绮不搭理他,坐到一旁的吊床上。
那是她的专属座椅。
段之樾嘴欠,他们都比韩绮大两届,平日里待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比韩绮多。
“绮绮,你抓点紧啊,最近阿珩身边有个挺漂亮的妞,叫什么佳佳。”
韩绮知道,给出更为准备的答案:“李嘉佳。”
“对对,就叫这个。”段之樾惊讶,“我去,你知道啊?!消息挺灵通啊你。”
裴珩朝他扔来一个抱枕:“还打不打游戏了,废话怎么那么多。”
段之樾牢牢接住:“打打!我这不是跟咱绮绮妹妹唠唠嗑吗。”
“你可别说‘咱’,别带上我。”
段之樾啧声:“是是,毕竟是你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可不是什么妹妹。”
裴珩又一个抱枕扔过去:“你这嘴就不能消停会儿?”
看韩绮呆呆坐在那儿,裴珩觉得她今天过于安静了,于是喊家里的保姆给她拿来一瓶爱喝的草莓牛奶。
韩绮咬着牛奶的吸管,没说话。
近来,“李嘉佳”这个名字频繁被提及。
八中除了岑淮予,裴珩也挺有人气。
相比于生冷难靠近的岑淮予,多情且开朗的裴珩,似乎还要受欢迎些。
裴珩身上有一种万事游刃有余,拿捏有度的感觉。
女生们带目的性的靠近,他不会像岑淮予那样冷冰冰地拒之千里。
他允许她们踏入自己的领地,但会在城门外上一道锁,告诉她们只能到这儿。
韩绮对裴珩身边的女孩子不太感兴趣,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因为喜欢而鼓足勇气去靠近也没有错。
更何苦,她和裴珩也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情侣。
她一直都知道,她无权干涉裴珩的人际交往。
只是这种感觉也会让她心里空空,认清现实其实也只要一瞬间。
就像她很早前就清楚,自己在裴珩那儿,从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但韩绮不是一般的女生。
她顺风顺水惯了,那样平静无波澜的生活,偶尔多一点麻烦,多一点不顺也无可厚非。
她愿意承接下喜欢裴珩所带来的那份麻烦。
韩绮今天没在裴珩家里待太久,草草喝完一瓶草莓牛奶,就说要回家了。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今天挥挥手就说要回家了。
看着韩绮走远的背影,段之樾和裴珩面面相觑。
段之樾说:“她怎么了啊?今天怎么跟个鹌鹑似的,是不是我提李嘉佳她吃醋了?”
裴珩没接话,又听段之樾继续一通分析:
“诶不对啊,她吃醋也不是这个反应啊。”
裴珩被段之樾突如其来的一声“我靠”吓了一跳。
段之樾:“绮绮会不会是已经对你心死了?!所以一言不发地走了。”
裴珩眼里的不自然和慌乱并不明显,也不好捕捉。
他旋即恢复正常语气,故作傲娇地说:
“哦,那不挺好,省得你们成天拿娃娃亲开我玩笑。”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到韩绮耳朵里。
一颗心像是小石子沉入无边海底,那是一种直接溺毙的窒息感。
她返回来拿自己遗落的外套,却不成想听到了裴珩的“真心流露”。
韩绮也不准备拿外套了,转身离开。
房间里,裴珩和段之樾的聊天还在继续:
“怎么?我们提娃娃亲的时候你不也没排斥吗,绮绮多好一姑娘,你就偷着乐吧。”
保姆端了个果盘进来。
韩绮受宠到何种程度呢?
就连裴家的保姆们也处处疼她。
保姆将果盘放到一旁的空桌上:“阿珩,你们是不是又欺负绮绮了,她刚在门外,我看她一脸不开心地走了。”
裴珩脑袋“嗡”了下:“什么?刚才在门外?什么时候?”
“就一分钟前啊。”
段之樾的游戏手柄扔到一边,戏谑眼神投过去,此刻也夹杂点对裴珩的关心和同情。
他朝裴珩轻佻地吹了下口哨:“哟,这下你可完啦。”
裴珩一记冷眼杀过去:“闭嘴。”
他坐回原位:“继续打啊。”
段之樾友情提醒:“你确定不用去哄哄绮绮吗?这次好像有点严重......”
裴珩说:“不用!她气消得快,明儿就没事了。”
段之樾:“......明儿她没事了,有事的就该是你了兄弟,去哄吧。”
裴珩依旧傲娇:“没事儿。”
段之樾:“......”
第二天是周末,裴珩和段之樾通宵打游戏,天快亮了才睡。
一觉睡醒已经大中午。
换往常,韩绮早就短信加电话轰炸,喊他出去玩。
但今天安安静静,一条韩绮的消息也没有。
微信的通讯录-新的朋友那儿有个红点,显示1。
裴珩点进去看了眼。
是个白色小狗的头像,微信id为h,好友申请里什么也没写。
正巧段之樾醒了,眯着惺忪的眼凑过来,扫了眼他的手机。
他说:“诶,这个头像好眼熟,是不是绮绮也用过啊?”
“没有吧。”裴珩回忆了下,否认。
“不是啦,绮绮有个微信小号,她小号好像用过这个头像。”
裴珩眼神一紧,盯着他:“你还有她微信小号?”
裴珩心想,连我都没有......
段之樾解释说:“哎呀,谁让我才是她最好的姐妹呢。”
裴珩:“说人话。”
段之樾:“好吧真正的事实是她拿着小号假扮一个性感美女撩我,我上当了,还给她转了好几个520红包......”
提到这事儿段之樾就气得不行。
红包都转完了,结果视频电话拨过去,那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且韩绮在电话里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