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群英吓了一哆嗦,“糟了,这咋还连上了,许主任正做手术呢,这可咋办啊?”
齐霁关上柜门,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见一个身穿染血军装的男人,站在挂号处,双手扎撒着,仓惶无助。
看到齐霁,他扑过来,“你别下班,求求你们别下班!我找许大夫,我找许大夫!救救我媳妇儿啊!她难产了!”
齐霁浑身一凛,朝他身后四个人抬着的滴嗒着血水的门板看去,那上面是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人形。
齐霁走近看,果然是脸色煞白,几近昏迷的李青枝。
顾不得多说,齐霁朝着自己办公室对面的产房一指,“这里!”
“对!这里!”刘群英快跑几步,一把推开门,那四人就抬着门板进去了。
齐霁飞快对那男人说,“刚才送来一个断指的急诊,许大夫正在里面抢救。我是这儿的产科医生,如果相信我,我来救她!”
“啊?”
一个跟着来的家属说,“庆丰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丁副主任他媳妇!”
”啊!“田庆丰一把抓住齐霁,双腿一软就要跪下,齐霁一声断喝,“起来!”
田庆丰一个哆嗦,站稳了,“嫂子......”
刘群英在产房内大喊,“王大夫你快来啊!”
齐霁撇下田庆丰,大步进去,刘群英将四个抬门板的人赶了出去,回身哆嗦着说,“王姐,怎么办啊?”
齐霁已经给李青枝吸上氧气,她迅速检查了李青枝的情况,发现她肚子上有被按压的青紫痕迹,产道也被剪开一个口子,隐约可见胎儿黑黑的发顶。
她摸着李青枝的骨盆宽窄,对刘群英喊,“去!给我找个麻醉师!开个手术包!”
“哎!”刘群英见齐霁不慌,就有了主心骨,大喊一声,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刘群英推着一个平车,拽着一个男医生过来,“王姐王姐,麻醉师来了,是我硬从许主任那边抢来的!”
“胡闹!你们在干什么?”医院唯一的麻醉师顾永年一进产房,就吓得跳起来。
“在救命,你要不给她做麻醉!就是一尸两命!”齐霁吃力地将李青枝身体侧转,露出脊背,李青枝还在用仅存的力气挣扎着,齐霁吼道,“别动!什么时候了,还顾忌这些个?”
李青枝立刻老实。
顾永年倒也干脆,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不再争论齐霁是否有资格手术,快速取出麻醉药,给李青枝注射了针剂。
他没有马上回到许凌志那边,而是坐在这个简易手术室内,监护着李青枝,等听到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他估计了一下时间,从麻药起效,最多不超过十分钟,处置缝合完毕,也不到半小时,他暗暗惭愧:好像药量给的有点多了。
齐霁给这个脸色青紫的小男孩,依然采取的是晚断脐,所幸孩子除了脸色不好看,头顶有点尖,其它指标还算不错。
“六八年四月十二号,农历三月十五,约十七点二十五分出生,身长约50厘米,体重约七斤,是个大骨架的小伙子!”齐霁愉快地说。
她把收拾干净的孩子放到李青枝胸前,小家伙睁开一只眼睛,瞄了自己亲娘一眼,似乎在控诉什么似的,哇地哭了起来。
李青枝也跟着掉泪。
齐霁摸着她的头发,“不许激动,激动会有生命危险!孩子刚离了娘胎,需要你的保护和安抚,来,搂着他。放心,你年轻,底子好,好好养上半年就什么都回来了!”
“嫂子......”李青枝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泪眼朦胧点头。
顾永年给李青枝做了评估,“可以推进病房了。”
又舒口气,对齐霁竖起拇指,“嫂子,服了!”
齐霁笑笑,换下白大褂,用自己的外套盖在李青枝身上,同时也盖住了只裹了两层大纱布的婴儿。问刘群英,“被子呢?病房怎么安排的?”
刘群英嗷的一声,冲出去,“啊~~我忘了,咱们的病房让男兵占了,我得撵他们去!”
齐霁无奈只得自己推车,对麻醉师说,“顾大夫,今天多亏你了!”
“应该的!”顾大夫笑着推开产房的门,帮着齐霁将李青枝推出去,看看喜极而泣的田庆丰,他转身又进了走廊尽头的手术室。
孙红梅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婴儿的小衣服和小包被,看到李青枝被推出来,又哭又笑地说,“我就说能行,我就说能行吧!哈哈哈!”
那边田庆丰又要下跪,齐霁躲到一边,怒喝,“田庆丰!你穿着军装!”
田庆丰双手合十胡乱地拜着齐霁,“谢谢谢谢,谢谢嫂子!谢谢丁主任,要不是他派小艇去接我,我媳妇还在家傻乎乎硬挺呢!”
刘群英咚咚咚又跑回来,手里抱着一床被子,快手快脚地盖在李青枝身上,推起推车就走。
齐霁对田庆丰说,“快别谢了,照顾好青枝是你的头号任务,她这次可真是从鬼门关闯过来的,她的骨盆窄小,孩子出生过程中,胎头被阻挡在中骨盆平面......嗐,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记得你媳妇儿遭了顺产和剖腹产的两遍罪就是了!”
“是是,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田庆丰的脸色紫红,跟那些常年出海的渔民没什么区别,他一边跟着推车走,一边咧嘴低头看着妻子笑。
刚走过挂号处,就听门口一阵喧哗,齐霁眼尖地看清,那个包头巾渔妇正大哭着进了大门,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大厅的地上,拍着大腿,哭唱着,“我滴个天老爷啊,我滴命咋这么苦哇......”
值班护士过来制止,被她一把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身后,一男一女架着一个老太太的胳膊,也迈进了大门。
不是别人,正是被李青枝请过去接生的那个接生婆。
老太太浑身颤抖,双脚发软,进了医院也朝地上瘫去,“我的大孙儿啊!”她捶打着扶着她的女人的脊背,“你做了什么孽啊,让我大孙儿遭这个罪啊......”
她哭到一半,眼神忽然扫到齐霁,后半截的哭声立刻戛然而止。
孙红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还看什么?你不说青枝活不成了吗?现在青枝好好地活着,孩子也生下来了!”
老太太浑身一震,连滚带爬起来,咬牙说,“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