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卫国人,喜好读书击剑,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却也过得自在。
游历至燕国,结识了高渐离与田光,本以为此生便如此与知己相伴,闲时击筑而歌,倒也逍遥。
未曾想,田光竟将我推荐给了太子丹,从此,我的命运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那日,太子丹召见我,眼中满是焦急与期待。
他说:“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
我明白燕国的处境,也知道秦国的强大,但刺杀秦王,那是何等危险之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我起初推辞,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深知此去凶多吉少——且这等大事,怎可轻易应下?
然而,太子丹的诚意打动了我,或许是他眼中的那份无助,或许是我心中的侠义之气作祟,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为了获取秦王的信任,需要两件重礼:樊於期的首级和督亢的地图。
樊於期因得罪秦王流亡燕国,我去见他时,心中满是愧疚。
他独坐帐中,手指反复摩挲剑柄上“报国”二字的刻痕,那是他亲手所刻。
我告诉他刺杀秦王的计划,他沉默许久,忽然大笑道:“我日日夜夜盼着能报仇雪恨,今日终于有机会了。”
顿了顿,他声音轻下来:“阿雪若问起,便说父亲去了该去的地方。”
我一怔,这才想起他有个女儿,总躲在营帐后偷瞄我练剑,鬓角常沾着芦花。
说罢,他竟自刎而死。
我望着他的尸体,泪水模糊了双眼,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他不仅是为了燕国,更是为了让女儿的仇得报啊。
我小心翼翼地收起他的首级,那一刻,木匣在掌心重若千钧,是责任,是信任,更是一条鲜活生命的重量。
副手的选择,本是我心中的一个结。
我本想等待一位朋友同行,他武功高强,且与我默契十足,有他在,刺杀的成功率或许会更高。
然而,太子丹却催促紧迫,说燕国危在旦夕,容不得再等。
无奈之下,我只能带上秦舞阳。
他虽13岁杀人,闻名燕地,但此刻站在我面前,手指正无意识地掐入掌心,指节发白,喉结不住地吞咽——我看得心惊,这等胆识,如何面对秦王?
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公元前227年,易水河畔,寒风凛冽。
太子丹及众宾客身着白衣,为我送行。
高渐离击筑,那声音悲壮凄凉,仿佛是为我奏响的挽歌。
我望着眼前的众人,心中满是感慨。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这便是永别了。
我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歌声中满是决绝与悲凉,众人皆瞋目,发尽上指冠。
唯有阿雪,站在人群边缘,素白裙裾被风掀起,露出鞋尖绣着的燕隼纹——那是樊家军的徽记。
她望着我,眼中有我读不懂的光,唇角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话。
我知道,她是樊於期之女,却不知她藏起了父亲的佩剑,更不知她早已偷偷练了三个月秦宫礼节。
唱罢,我登车而去,终未回头。
不是不想回头,而是怕一回头,便会看见阿雪眼中的泪光,怕动摇心中的信念——更怕看见命运的齿轮,已开始无情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