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响了三声,凌霜月的冰魄剑已抵住少年咽喉。
他腰间的青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缺口处的云纹像道旧疤——与她贴胸收藏的半块碎玉,边缘分毫不差。
八岁那年,姑母临终前从颈间扯下碎玉,血染红绳:“若遇戴云纹玉的孩子……便说阿远对不起她……”
那时姑母的冰晶簪已碎,发间散落的碎玉,在月光下闪着和眼前少年玉佩一样的光,而姑母临终前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故人。
少年的眼睛像淬了火,盯着她颈间的冰晶:“这是我师父的九霄寒晶,上面刻着‘霜’字!”
凌霜月忽然想起十五岁的冬夜,她躲在玄冰宫禁地的石柱后,听见大长老与姑母争吵:“阿姊私藏青霄剑谱,宫主已察觉!你与陆清远的事,若被知晓——”
姑母的琴音突然断了,琴弦在寒风中嗡嗡作响:“他不是邪派,我们只是想合创剑诀……”
那时她不懂,为何姑母总在月下弹《清商怨》,琴弦上缠着半片松纹剑穗,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剑穗的纹路,与少年掌心的淡红云纹一模一样。
“你师父是谁?”凌霜月的剑尖压进皮肤,渗出血珠。
少年咬牙:“青霄宫陆清远。他临终前说‘霜儿该长大了’,这冰晶是他贴身之物!”
冰晶突然发烫,内侧的“霜”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姑母临终前的眼泪。
凌霜月还记得,姑母咽气时,手里攥着半块碎玉,上面的云纹缺口还沾着血,她偷偷拿自己的碎玉比对,发现合起来正是完整的云纹——原来姑母说的“阿远”,是青霄宫的陆清远,是大人口中“勾结魔教”的叛徒,是母亲当年拼死也要追杀的仇人,却也是姑母藏在琴箱最底层的,那封未寄出的情书的收信人。
少年趁机点她穴道,动作带着青霄宫“流云步”的残影。
凌霜月倒在屋顶,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忽然想起姑母教她弹琴时的话:“霜儿,剑不该分正邪,人心才该。”
可此刻,她的冰魄剑还指着青霄余孽,而对方手中的玉佩,正与她的碎玉发出共鸣——那是外祖传给母亲的婚聘之物,本该属于玄冰宫的二小姐,却成了青霄宫余孽的信物。
少年突然盯着她鬓间的碎发:“你鬓角的碎发,和我母亲一模一样……”
“你母亲……是不是姓凌?”
少年忽然盯着她鬓间的碎发,那里还别着半支冰晶簪,与他记忆中母亲的簪子有七分相似。
凌霜月喉间发紧,想起大长老在姑母坟前的低语:“阿姊,你若没遇见陆清远,玄冰宫的宫主之位……本该是你的。”
那时她不懂,为何大长老总在姑母忌日对着空坟发呆,直到现在,她才看见大长老袖口内侧绣着的“雪”字,那是姑母的名字,是他藏了三十年的秘密。
原来,母亲口中“背叛玄冰宫的姊姊”,是青霄宫的师娘;而眼前的少年,流着青霄宫与玄冰宫的血,就像她锁骨下的冰晶胎记与他眉心的朱砂痕,注定相生相克。
冰魄剑“当啷”落地,凌霜月看着少年捡起玉佩,缺口处的云纹与她的碎玉严丝合缝,仿佛在嘲笑这场雪夜相逢,从一开始便是命运的恶作剧。
而她不知道,此刻在玄冰宫的禁地,父亲正对着姑母的画像垂泪,画像上的姑母,戴着与少年母亲相同的冰晶簪,笑得像那年冰原上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