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砚的指尖第三次擦过我颈间鹿丹的光晕时,阿翠的藤蔓突然狠狠抽在他手腕上,溅起的血珠在暮色里划出暗红弧线。
“姐姐你看!”她的蹄子踩着沈砚行囊里滚落的铜铃,铃身刻着的困灵纹正对着我——那是南疆巫蛊师用来定位妖丹的引魂器,此刻正随着我的心跳微微震颤。
沈砚猛地后退,撞在洞壁上,喉结滚动着挤出辩解:“这是……是我捡的!柳如眉她逼我……”
他袖口的引魂花刺绣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活物般扭曲。
阿翠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鹿鸣,她蹄腕处的黑紫色毒痕竟顺着血管爬向心口,那是沈砚靴底的蛊粉与她体内旧毒相冲的征兆。
“他靴底的蛊粉是‘千机引’!”阿翠的声音带着血沫,“当年炼兔妖丹时,赵康用的就是这个!”
洞外的暴雨突然砸落,藤蔓屏障被狂风掀起一角,我看见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枚血色玉佩,玉佩上刻着的“柳”字正在吸收我的妖力——那是柳如眉的摄魂玉,此刻正将我的位置传向山外。
“对不起,影姐姐。”沈砚的声音被雨声撕碎,“我妹妹在他们手里……”
阿翠突然用身体撞向我,她尾尖的藤蔓护符爆出最后一道绿光,将我推离洞口。
“走!”她的蹄子死死抵住沈砚的胸口,“他的‘妹妹’根本是柳如眉的替身!前年我在忘忧崖见过她给赵康送蛊粉!”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塌下巨石,沈砚趁机挣脱,铜铃“叮”地一响,无数黑羽箭穿透藤蔓射来。
我眼睁睁看着阿翠被捆仙索缠住脖颈,她琥珀色的眼睛在箭雨中望向我,瞳仁里映着我颈间鹿丹的光。
“保住鹿丹!”她的声音混着血泡,尾尖甩出的藤蔓种子砸在我掌心,“去幽冥河找孟婆……”
黑羽箭贯穿她妖丹穴的瞬间,她的身体化作万千绿芒,其中一缕强行渡入我的眉心,带着灼痛的记忆:沈砚在茅屋焚烧我画像的画面,以及他捧着《妖灵炼丹录》癫狂大笑的侧脸。
当柳如眉的绣鞋踏入洞口时,我正用舌头舔着阿翠残留的血迹。
她腰间挂着的摄魂玉红光暴涨,映得沈砚脸色惨白。
柳如眉的金簪抵住我咽喉,簪头镶嵌的血玉突然裂开细纹,露出里面蜷缩的蛊虫。
玉簪刻着半朵残败的牡丹——那是柳家嫡女的纹样,却被她硬生生磨去了一半。
“知道为什么赵康肯帮我吗?”
她笑得癫狂,血玉渗出的黑液滴在我鬃毛上,“二十年前,你族长老用鹿丹救了柳家嫡女,却没救我那中了血咒的母亲——她不过是柳老爷的外室,我和她像野狗一样被嫡母赶出府门!”
洞外惊雷炸响,映出赵康腰间悬挂的婴儿锁,锁上刻着模糊的“玲”字。
阿翠的残魂在我眉心震颤:“难怪他布的捕妖陷阱总带‘困灵纹’,是在报复所有妖类……”
“九色鹿,”她用金簪挑起我的鬃毛,簪尖渗着千机蛊,“乖乖交出鹿丹,我便让你见‘妹妹’最后一面。”
沈砚突然跪倒在我面前,额头抵着我的蹄腕:“鹿儿,信我……我带你去救她……”
他指尖的茧擦过我掌心的藤蔓种子,那触感与百年前他为我编草环时一模一样,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暴雨冲垮了半个山洞,我驮着沈砚踏过溪流时,听见阿翠的残魂在我眉心低语:“他袖口藏着剜丹匕首……”
果然,当柳如眉的轿子出现在山脚下时,沈砚的手悄悄摸向了袖中。
我猛地甩动身体,将他摔进泥坑,同时张口吞下掌心的藤蔓种子——种子在腹中炸裂的瞬间,阿翠的绿芒顺着我的血管蔓延,在胸口结成一道藤蔓状的疤痕。
“你敢骗我?”柳如眉尖叫着掷出摄魂玉,红光击中我的瞬间,阿翠的残魂突然显形,用藤蔓缠住玉佩。
“姐姐快走!”她的声音在风雨中破碎,“我用残魂替你挡咒……去幽冥河!”
沈砚趁机抓住我的前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疯狂:“鹿丹是我的!”
他袖中的匕首刺向我的心口,却被阿翠的绿芒震成齑粉。
我冲进密林时,身后传来阿翠最后的鹿鸣。
回头望去,她的残魂被柳如眉的锁妖链缠住,正一点点被炼进丹炉。
沈砚站在丹炉旁,手中捧着《妖丹图谱》,书页在“九色鹿心”那页被血浸透。
雨水中,他的侧脸与阿翠记忆里那个狂笑的身影重叠,我这才明白,凡人的眼泪从来不是珍珠,而是引妖入笼的血色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