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宴向来好脾气。
但也不是能好脾气到谁都能往他脸上踩。
从第一次见面，陆雪舟就对他没张好脸，现在更甚，电话里都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到了跟前，只阴阳怪气，没直接跟他动手，那估计都是看在纪霄的面子上。
其实真要说起来，纪宴对陆雪舟也没什么好感，能拱走他弟弟，陆雪舟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但奈不住纪霄喜欢。
如果纪霄还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弟弟，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也能以哥哥的身份，叫陆雪舟离纪霄远一点。
问题是纪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纪家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纪远也没有好心性，纪海宁和周茹相看两厌，不在乎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亲儿子，可也不会让一个假的继续享用纪家的资源。
他就算想护着纪霄，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保证纪霄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之前车祸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知道纪霄无辜，也知道是纪远的错，他有心惩治，让纪远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儿。
可周茹把人保了出来。
说她有多爱纪远，那也未必，她只是见不得纪家人好，也不想让纪家人舒服。
人都带回来了，还哭着喊着说不想回去坐牢，说什么他只是纪霄的哥哥，不是他纪远的，说他偏心，说他要是真把他送回去，他就要和纪霄争个鱼死网破。
纪宴能怎么办？
他只能狠狠抽了纪远一顿。
也是那一刻，纪宴知道他端不平这两碗水，也不得不承认，只有陆雪舟才是纪霄最好的归属。
陆雪舟双亲皆亡，就算有些不好相处的亲戚，以陆雪舟的脾气，也不会让那些人登堂入室，来指手画脚他的生活。
再加上海鲸在狮城独大，现在陆雪舟又跟纪霄在网上官宣了，纪霄跟他在一起，不用看谁的脸色，外面那些人只要脑子没问题，也不会想着去主动招惹纪霄。
只有跟着陆雪舟，纪霄才不会受人欺负。
思绪千回百转，纪宴先让了步：“打扰了，陆总。”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规矩陆雪舟不想守，只是瞥了眼纪霄，他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挤兑话。
纪霄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稍显紧绷的气氛，他看向陆雪舟：“来者是客，亲爱的，作为主人，你能帮忙倒杯水吗？”
青年眉眼弯弯，一句亲爱的，直接就给陆雪舟拿捏住了。
男人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当即就抛下了心里那点对纪宴的不爽，老老实实地倒水去了。
“他对你好吗？”
纪宴问完才发现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他看着纪霄笑了笑：“是我多余问，你都能使唤动他，想来他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是对我挺好。”
从纪家离开已经有几个月了，这还是纪霄第一次看到纪宴，本来就瘦的人，现在更瘦，脸颊都有些凹陷。
纪霄想也知道他过得不好。
但他到底不是原纪霄，没办法表现出两兄弟相处时的那种亲昵感。
不过他是真的不希望纪宴出事。
“你也别挑食，要好好吃饭，都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了，以后要是陆雪舟欺负我，我怎么找你撑腰，你这身板，不得被他一拳撂倒？”
纪宴本来还有些紧绷，怕纪霄因为纪远的事，跟他闹脾气。
可纪霄不仅没闹脾气，还关心他的身体，明明是比预想中更好的情况，可他却心里难受得紧。
他宁愿纪霄跟他闹。
尽管纪宴不想承认，可现实压着他不得不认，他跟纪霄，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他只能看着这个亲手养大的弟弟，跟他越走越远，走向生疏。
撇去伤感，纪宴笑道：“一拳怕是不行，毕竟我有心脏病，他坐轮椅，我们俩要打起来，估计也是半斤八两。”
纪宴幽默风趣。
他有意缓解和纪霄的关系，和纪霄说了好一会儿话，里面还偶尔掺杂了一些往事。
度把握得非常好，不会叫人反感，还能唤醒并加深兄弟俩的感情，如果纪霄是原身，这时候怕是要抱着纪宴哭了。
只能说所言非人。
“纪远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扯来扯去，最后还是扯到了纪远身上，纪霄沉默一瞬：“有时候重感情并不是一件好事，纪远和我不可能善了，你非要夹在我和他之间，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纪宴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不用顾忌我，但我……实在也没办法对他坐视不管。”
纪宴最大的优点是重情。
因为重情，所以就算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不是亲生的，在他和亲弟弟有冲突时，心里也会下意识偏向自己养大的那个。
但他最大的缺点也是重情。
纪海宁不行，纪家两老对他寄予太多的期望，只希望他可以背负起纪家，背的东西多了，自然也就难以放下。
纪霄不知道原身会不会愿意为了纪宴，放弃和纪远争锋相对。
但他不是原身。
他没办法劝自己和纪远和平相处。
不管是纪远做的那些事，还是在原剧情里，他简简单单就俘获陆雪舟的心，纪霄都不可能放过纪远。
“你心脏还好吗？”
纪宴笑笑：“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只要遵循医嘱，再多活个几十年应该没问题。”
纪霄心想别说几十年，就是几年都够呛。
按照原书剧情，纪宴应该在找回纪远后的几个月里，心脏病发作猝死，但具体是哪一天，书里并没说，且原书剧情已经被他折腾到爪哇国去了，纪宴的人生轨迹被影响了也说不定。
只是别管影不影响，心脏病总归是个大隐患。
跟纪霄说得那样，他还是希望纪宴能找到合适的心脏，之后再找个机会，跟纪宴坦白他不是原身的事。
倒不是说纪霄顶了人家的身份，连帮人家照看哥哥都不愿意。
纪霄愿意。
问题是他不是原身，没办法回馈给纪宴同等的情谊，再者以纪宴的智商，时间一久，未必猜不到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纪宴给的这些感情，是属于原身的，不属于他。
他没那资格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