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西......”
旁边一个穿着骚包印花衬衫的公子哥,也是他狐朋狗友里最会来事的赵铭,凑近了些,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和试探。
“行了啊,喝一晚上了。不就是一个明优嘛!走了就走了,恩顿什么样的妞儿没有?哥们儿给你介绍个更好的,保准比那个不识抬举的‘备胎’强百倍!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你珀西少爷......”
江辰轩腿受伤了,小少爷买醉,就只有他和李鹤来陪。
对方这身体才没好多久呢。
哪能这么喝下去!
“你也闭嘴。”
珀西的声音不高,瞬间打断了赵铭所有未出口的废话。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端起那杯新添的酒,仰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线条清晰而脆弱。
辛辣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路灼烧着食道,却丝毫无法温暖他胸腔里那个巨大的、名为明优的空洞。
他喝的不是酒,是试图浇灭心火的毒药,是麻痹神经的幻剂。
“她不是东西。”
珀西放下酒杯,杯底重重磕在黑色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终于抬起眼,那双眸子穿透凌乱的红发,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痛苦看向赵铭,又像是透过他在看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
另一个朋友,李少,嗤笑一声,晃着杯里的酒,带着几分醉意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珀西,醒醒吧!公告都发了,‘离开恩顿,转入伊亚福州’!白纸黑字!人家压根没把你当回事!从头到尾,说不定就利用你那点‘庇护’,现在攀上高枝儿了,一脚踹开多干净利索?你在这儿要死要活的,人家指不定在哪儿偷笑呢!”
李少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珀西最痛的地方。
“利用......?”
珀西重复着这个词,手背上青筋暴起。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画面:她初到恩顿时,永远疏离。
她被纪言刁难时,他看似不经意地解围,却能看见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明优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脆弱......
那些他以为独一无二的、只在他面前展现的瞬间,难道都是精心设计的表演?
“不可能!”
他低吼出声,像受伤野兽的悲鸣,猛地又灌了一大口酒,烈酒呛入气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眼尾泛红,生理性的泪水几乎要溢出眼眶,却被他死死逼了回去。
骄傲如他,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示弱,哪怕心已经碎成了齑粉。
“她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
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和迷茫。
“不是那样的人?”
赵铭看准时机,再次拱火,语气带着夸张的同情和煽动。
“我的小少爷!你可是罗德家的继承人!多少女人前仆后继想爬上你的床?她明优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来历不明、靠着点小聪明和你的‘庇护’才能在恩顿站住脚的‘备胎’!她凭什么这么对你?啊?说走就走,连个屁都不放!这他妈就是赤裸裸的打脸!打你珀西·罗德的脸!打罗德家族的脸!这口气你能咽下去?”
“打脸......?”
珀西喃喃着,赵铭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
骄傲被践踏的痛苦瞬间压过了心碎。
是啊,他是谁?
从来只有他不要别人,何曾被人如此弃如敝履?
愤怒的火焰“腾”地一下烧得更旺,几乎要焚毁他最后的理智。
他抓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下去!
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肆意流淌,浸湿了敞开的衬衫领口,在肌肤上蜿蜒而下,带着一种颓靡又极致性感的毁灭气息。
“咽不下......”他喘息着,霓虹灯的色彩在眼底疯狂跳动,耳边响着鼓动心脏的音乐,“我他妈...咽不下。”
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刻骨的恨。
“这就对了!”
李少一拍桌子,兴奋地凑近,“这才是我认识的朋友!一个不识相的妞儿而已,走了正好!哥们儿给你找十个八个更辣更乖的,玩死她!让她知道得罪你的下场!让她后悔,让她在伊亚福州那个破地方哭都没地儿哭去!”
他描绘着报复的快感,试图点燃珀西的怒火,驱散那让他都觉得压抑的痛苦。
“玩死她......?让她后悔......?”珀西重复着,眼神空洞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报复?
让她后悔?
可一想到女孩真的会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哭泣,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眼泪!
他想要的是......是什么?
脑海里突然无比清晰地浮现出她的样子。
不是那个冷漠疏离、说着交易结束的明优,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阳光洒在她侧脸上时,那抹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极淡极柔和的弧度。
是她偶尔被他逼急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带着鲜活生气的恼怒。
是她站在他身边时,那种奇异的、让他暴躁的心跳都能莫名平静下来的气息......
“宝宝、乖宝宝。”
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言喻的眷恋与痛苦,从珀西被酒精灼烧的喉咙深处逸出。
这个他从未在人前叫过的、带着亲昵和独占意味的称呼,此刻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他?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默许她靠近,容忍她的“小聪明”,甚至在她一次次挑战他底线时,最终都选择了退让。
他以为,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心意相通了。
而不是——
一厢情愿。
巨大的委屈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冲垮了愤怒的堤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茫然。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颓然更深地陷进沙发里,红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手中的酒瓶滑落,“咕噜噜”滚到厚厚的地毯上,残余的酒液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不要我了。”
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孩童般被遗弃的绝望,在震耳欲聋的音乐缝隙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沉重地砸在卡座里每个人的心上。
少年蜷缩在奢华的沙发里,像一头被拔去了所有利爪和尖牙、只剩下满身伤痕的困兽。
在名为“失去明优”的深渊里,独自沉沦,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