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脊之上,死寂无声。
就在那柄黑红长枪即将刺穿王少杰喉咙的刹那,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朱淋清的肩膀上。
那只手并不用力,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让朱淋清体内狂暴沸腾的真元,都为之微微一滞。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杀他,脏了你的枪。”
是张帆。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朱淋清身躯一颤,侧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张帆:“他必须死!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我没想拦你。”张帆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只是觉得,让他这么轻易地死去,太便宜他了。”
王少杰死里逃生,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着。他听到张帆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随即又被怨毒填满。但他不敢开口,生怕再刺激到眼前这个女疯子。
“便宜他?”朱淋清沙哑地重复着,杀意没有丝毫减弱,“我要让他神魂俱灭!”
“然后呢?”张帆反问,语气依旧平淡,“然后让你自己因为精血燃烧过度,根基受损,修为倒退,甚至可能此生都无法再进一步?”
他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朱淋清沸腾的怒火之上。
她当然清楚焚血刺的代价。这本就是玉石俱焚的禁术,不到家族覆灭之际,绝不可动用。
“那又如何?”她咬着牙,“我朱家弟子的血,不能白流!”
“血债,自然要用血来偿。但不是用你的命去换他这条贱命。”张帆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手腕上,一缕温和的真元渡了过去,安抚着她体内即将失控的力量,“留着他,他的用处,比他的尸体大得多。况且……”
张帆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了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这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不是吗?”
朱淋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在战场的边缘,柳青青正悄悄地、一步一步地向后挪动。
她一直躲在人群之后,存在感极低,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朱淋清和王少杰吸引,她已经退到了山脊的另一侧,眼看就要遁入密林之中。
这个女人!
朱淋清的怒火瞬间找到了新的宣泄口。如果说王少杰是主谋,那这个在背后出谋划策,挑拨离间的柳青青,同样该死!
嗖!
几乎就在朱淋清分神的瞬间,柳青青不再掩饰,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着林中激射而去!
她算盘打得极好。朱淋清已是强弩之末,张帆要去安抚她,王少杰是个废物,正是她逃离的最好时机!
然而,她快,有道身影比她更快。
一道残影,如同鬼魅,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正是张帆。
他明明前一刻还在朱淋清身边,下一瞬,却已横跨数十丈的距离,拦住了她的去路。
柳青青的遁光戛然而止,她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鬓发。
“张……张帆,你想做什么?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恩怨吧?”
“没有恩怨?”张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柳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在秘境入口,是谁想借王少杰的手,置我于死地?”
柳青青心头一沉,脸上却挤出笑容:“那只是个误会,我当时也是被王少杰蒙骗了。你看,现在罪魁祸首就在那里,你我联手,将他擒下,交给各自家族发落,岂不是一桩美谈?”
她试图祸水东引,将矛头重新指向已经瘫软的王少杰。
张帆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柳姑娘,旧账该清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终结意味。
柳青青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在了脸上。她知道,多说无益。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张帆!你不要欺人太甚!”她的面容开始扭曲,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我乃柳家嫡女!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柳家上下,必与你不死不休!”
“又是家族?”张帆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厌倦,“你们这些人,除了拿家族出来压人,还会什么?”
“你!”
柳青青气得浑身发抖,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怨毒与疯狂。
“这是你逼我的!”
她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诡异的法印。
“秘术——化血饲蛊!”
随着她一声尖啸,她袖中猛地飞出一道黑光!
那黑光在半空中展开,竟是一只通体漆黑、背生六翅的狰狞甲虫!甲虫吸收了柳青青的精血,体型瞬间暴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一股腥臭、阴毒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柳家秘宝——六翅黑天蛊!
这并非普通的毒蛊,而是柳家耗费数代心血,以剧毒之物和修士精血喂养的蛊王,是柳青青最大的保命底牌!一旦被其附身,顷刻间便会被吸干血肉,化为一具枯骨,连神魂都无法逃脱。
“给我死!”
柳青青面目狰狞地嘶吼着,指挥着蛊虫,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张帆面门!
远处,勉强压下伤势的朱淋清看到这一幕,不由惊呼出声:“张帆小心!那是柳家的蛊王!”
她想上前帮忙,但体内的秘术后遗症已经发作,一阵阵虚弱感袭来,让她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张帆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那六翅黑天蛊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的双眸深处,有异象显现。
一对黑白分明、缓缓转动的太极虚影,在他的瞳孔中一闪而逝。
天医感知!
在天医感知的洞察下,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只凶恶的蛊虫,不再是实体。他看到的,是一团由无数怨毒、污秽的能量构成的核心,以及从这核心中延伸出的、与柳青青心神相连的、无形的灵力丝线。
蛊虫的飞行轨迹、能量的流转方式、甚至其最薄弱的生命核心——那只隐藏在无数复杂结构深处的母蛊,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破绽,无所遁形。
张帆终于动了。
他没有惊天动地的招式,也没有华丽眩目的灵光。
他只是抬起手,屈指一弹。
咻!
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长针,从他指尖飞出。
金针。
这一手,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比柳青青的蛊虫还要晚上那么一刹那。
但它却后发先至。
金针没有去抵挡蛊虫的冲势,也没有去斩断那无形的丝线。它只是划过一道玄奥莫测的弧线,精准地、轻巧地,绕过了蛊虫坚硬的外壳和狂暴的毒气。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金针,精准无误地钉在了那团能量结构的最中心,那个只有张帆才能“看”到的、最原始的母蛊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只气势汹汹的六翅黑天蛊,在半空中猛地一僵。
下一秒。
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消散,化作一缕缕黑烟,彻底归于虚无。
“不……不可能!”
柳青青脸上的疯狂与得意,瞬间化为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她与蛊王心神相连,在金针刺入母蛊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摧枯拉朽般地摧毁了她所有的神识烙印!
“噗——!”
强烈的反噬,让她如遭雷击。她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人事不醒。
张帆收回手,看着倒在地上的柳青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