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两侧的寒气,如毒蛇吐信,封死了所有退路。
张帆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他能感觉到,那两个面具人的杀机,已经浓稠到化为实质。只要为首者一个指令,他们就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的大脑在刹那间,计算了上百种可能。
硬拼,没有胜算。
逃,逃不掉。
唯一的生机,在于那个始终未动的首领。
“你们守的,是张家的陵吧?”张帆忽然又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比之前那个更加尖锐,更加具体。
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那两个已经准备扑出的面具人,动作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僵硬。他们下意识地,用空洞的眼眶,瞟向了他们的首领。
就是现在!
张帆没有选择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他体内的金色暖流,不再是防御性的包裹,而是毫无保留的,朝着丹田中心一点极限压缩!
“轰——!”
没有声音,却胜似有声。
一股金色的光浪,以张帆为中心,骤然炸开!
这不是气流,这是一场针对阴寒属性的净化风暴。温暖、炽热、霸道,充满了毁灭性的阳刚之力。
那两个左右夹击的面具人,像是被烙铁烫到的雪人,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嘶鸣,灰色气流瞬间被冲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巷子里,被一片短暂的金色光芒所充斥。
为首的面具人,也被这股力量逼得连退三步。他身前的灰色力场剧烈波动,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他第一次,真正动容了。
这不是功法,这是一种……本源上的克制!
趁着这个空档,张帆没有片刻犹豫。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朝着朱淋清离开的方向冲去。
代价是巨大的。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经脉刺痛,眼前阵阵发黑。
“有趣的猎物。”
身后,传来为首面具人冰冷而不带情绪的评语。
他没有再追。
任务是带走张帆,但不是一个死掉的张帆。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已经伤到了目标的根基。强行追捕,可能会让他自毁。
一个手下过来,低声问:“首领?”
“不必。他跑不掉。”为首的面具人整理了一下衣袍,“鱼饵,已经吞下去了。现在要做的,是等他自己,游到该去的地方。”
……
七拐八绕之后,张帆闪身进了一处废弃的院落。
他背靠着一堵破墙,缓缓滑坐到地上,一口逆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金色的暖流,此刻只剩下涓涓细丝,在他体内艰难地游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那一招,是他根据自身功法特性,临时想出的搏命之法,他称之为“金阳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守陵人……张家陵……”他一边调息,一边咀嚼着这几个词。
线索,终于连上了。
爷爷的失踪,这群诡异的“守陵人”,他们对自己的追踪。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张家的祖宅。
那里,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一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必须去。
而且必须快。
“守陵人”没有追来,不是他们做不到,而是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逼自己去那个地方。
这更像一个阳谋。
张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漆黑,却散发着奇异韵律的小草。
渊息草。
这是他淬炼之后,仅剩的最后一株。
他摘下一片叶子,放入口中。
一股清凉的,带着某种玄奥气息的能量,瞬间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原本因“金阳爆”而有些混沌的感知,在这一刻,被放大了百倍。
风吹过院墙的轨迹,远处街角的叫卖,甚至地下虫蚁的爬行,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换上了一件从包裹里取出的,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又戴上了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
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的,走南闯北的游方郎中。
他的目标很明确。
张家祖宅旧址。
如今,那里早已不姓张。一座名为“丹鼎阁”的宏伟建筑,取代了旧日的庭院。
那是城中最大的丹药商行,由王、李两家共同把持。
财源广进,权势滔天。
……
半个时辰后。
张帆站在了丹鼎阁前。
朱红的廊柱,鎏金的牌匾,门口两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不断有袅袅青烟冒出,散发着奇异的药香。
人来人往,皆是衣着华贵的富商与武者。
门口的保镖,一个个气息沉稳,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好手。他们的衣服上,一边绣着“王”,一边绣着“李”。
张帆刚一走近,就被两名保镖伸手拦下。
“站住!”其中一名保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意味,“丹鼎阁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在下是一名游方药师。”张帆压低了斗笠,平静地开口,“听闻丹鼎阁广纳天下奇方,特来寻访。”
另一名保镖嗤笑一声:“游方药师?我看是游方骗子吧!丹鼎阁的药方,也是你这种人能看的?赶紧滚,别在这儿碍地方!”
张帆没有争辩。
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了那个装着渊息草的小木盒,递了过去。
“此物,或许能与你们管事一叙。”
保镖狐疑的接过,打开盒盖。
里面黑乎乎的一株草,毫不起眼。
“什么破玩意儿?”保镖正要将盒子扔掉。
“等等!”旁边那个年长些的保镖,却按住了他的手。
他虽然不认识此物,但能感觉到,那株小草上,似乎有一种纯净到不可思议的能量在流转。
这种东西,绝非凡品。
就在两人犹豫之际,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阁楼内走了出来。他约莫二十五六,面容白净,但神情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何事喧哗?”他皱着眉头问。
“王管事。”两名保镖立刻躬身行礼。
年长的保镖连忙将木盒呈上:“此人自称是游方药师,想用此物,换取一观阁内古方的机会。”
被称作王管事的人,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可当他看清盒中之物时,那份傲慢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一把夺过木盒,凑到鼻尖,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感受了一下那股独特的韵律。
“渊息草?”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立刻闭上了嘴。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斗笠下的张帆。
“这东西,你从何而来?”他的语气变了,虽然依旧带着审视,但多了一分凝重。
“山野偶得。”张帆回答。
“好一个山野偶地。”王管事合上盒盖,紧紧攥在手里,“此物我要了。你想要什么?金银?还是丹药?”
“我只要一个机会。”张帆说,“观阅丹鼎阁收藏的古丹方。”
王管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口气不小。一株草,就想换我王、李两家数代人收集的秘方?”
“此草之价,识货的人,自然清楚。”张帆不为所动,“若管事觉得不值,便当我没来过。”
他说着,伸出手,作势要将木盒拿回。
王管事下意识地将手一缩,把木盒护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陷入了权衡。
渊息草的价值,他比谁都清楚。这东西对高阶炼丹师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但丹鼎阁的秘方,同样是无价之宝,是家族的根基。
“阁下当真只为看一眼单方?”王管事问。
“只为印证所学。”
王管事盯着张帆的斗笠,似乎想穿透那片阴影,看清他的脸。
良久,他做出了决定。
“跟我来。”
他转身向阁内走去,同时对保镖吩咐:“带他去偏厅奉茶,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乱走一步。”
“是,管事!”
张帆跟在保镖身后,踏入了丹鼎阁。
在迈入大门的一刹那,他那被渊息草催发到极致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丝深埋在阁楼最深处,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血脉共鸣。
那是爷爷留下的禁制。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