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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锵听到江禹哲的话,心里很是吃惊,他迅速与周游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几乎同时起身,脚步急切地朝着询问室外走去,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仿若急切的鼓点。

“两位警官……” 于衫月的脸上,一抹显而易见的慌张闪电般划过,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我能走了吗?”

“还不能。” 周游神色平静,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于女士,还得劳您再配合我们一会儿。接下来,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您协助解答。等结束后,我们会安排同事送您回去。” 他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于衫月的脸上则划过了一抹失落。

走廊里,淡黄的灯光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散发着微弱而黯淡的光芒,静谧又十分压抑。两人每迈出一步,鞋底都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如同重锤敲击在心房,让人心底不安。洁白的墙壁上,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摇曳不定,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一样。

“你觉得于衫月认识死者吗?” 周游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答案这不就来了。” 何锵目光投向接待室,里边两个女人神色各异。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看上去慌乱又焦急,可奇怪的是,竟丝毫不见丈夫、儿子离世应有的悲伤,有意思……”

周游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何锵一眼,那目光带着探究跟审视,随后,他抬手推开了接待室的门。

屋内,光线好似被阴霾重重包围,黯淡得近乎瞧不见它的存在,压抑的气氛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个身形憔悴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周身萦绕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悲凉。

其中一位身着灰土色工作服的女人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她的面容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时光带来的沧桑,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就像那寒冬中要消融的残雪,脆弱而冰冷。眼睛里布满密密麻麻的血丝,透着无尽的疲惫与焦灼。头发凌乱地散落着,几缕发丝贴在脸颊上,在无声诉说着她内心的慌乱与无助,女人正是死者冯家伟的妻子段惠。

而身旁另一位年龄偏大的女人,双目紧闭,面部线条僵硬得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塑。额头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每一道褶皱都都像是在岁月长河中积攒了无数经历,此刻被这沉重压抑的气息紧紧围绕,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的秘密。

看到周游和何锵进来,段惠猛地站起身,眼神中燃起焦急与愤怒的火焰。

“你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周游单刀直入,眼睛紧紧盯着段惠。

“警察同志,是那个小狐狸精,一定是那个小狐狸精!” 段惠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得如同深秋掉落的树叶。她一边说着,一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战战兢兢地滑动了几次,才划开屏幕。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将手机屏幕怼到周游和何锵面前:“这个小狐狸精一直跟家伟不清不白的,我跟妈都撞见过几次。但家伟一直很孝顺……”

段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周游和何锵却被手机屏幕上的两个人惊得心头一震。照片有些模糊,可依旧不难辨认,那个拥着出入酒店的两人,一个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冯家伟,另一个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女人竟然是……

“于杉月?”

何锵不禁皱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于杉月那惊恐又脆弱、单纯无辜的模样,实在难以与照片中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联系起来,更无法将她与段惠口中 “杀害冯家伟的狐狸精凶手” 划上等号。

“对,就是她!” 段惠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何锵会认识于衫月。

她猛地提高音量,情绪愈发激动,像一只被激怒的母兽:“家伟跟这狐狸精是在一次土地建设项目时认识的。家伟去她公司进行财务核查,她刚好是对接人。一来二去,这小狐狸就盯上了家伟。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硬是跟家伟勾搭上了。我跟妈去医院时,在街上碰到过他们几次。”

“警官您说,男人嘛,哪有不花心的。家伟顾家又孝顺,对我也不错,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这段日子,这小狐狸越来越过分,不止一次催家伟跟我离婚。家伟不过是跟她玩玩,怎么可能为了她抛弃我们这个家。”

“家伟前几天还说会找机会跟这狐狸精断了联系,谁知道就出了事。一定是那个小狐狸精干的,除了她,不会有别人这么恨家伟。警察同志,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快把她抓起来!”

周游和何锵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这线索来得太过突然,仅凭这些,、远远不足以认定于杉月就是凶手。

“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游追问道。

段惠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我…… 我没有直接证据。可直觉告诉我,就是她!”

何锵沉思片刻,开口问道:“段女士,您丈夫因为于杉月的纠缠,有了分手的想法。于杉月作为一个刚毕业不久、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女孩,您觉得跟‘有妇之夫’分手这件事,严重到会让她产生杀人动机吗?而且,杀人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次,段惠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有些失神地坐回到冯母身边,好像那是她最后的依靠,能给她些许底气。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何锵盯着段惠的眼睛,试图从中挖掘出想要的答案。

“我们夫妻关系当然好。” 段惠眼神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我跟家伟结婚 7 年,几乎都没拌过嘴。要不是我生不出孩子,家伟也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说到底,是我无能,我对不起家伟,对不起妈,对不起冯家……”

说着,她竟抬手在自己身上拍打起来,眼泪如迸发的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很快打湿了脖子上那条青蓝色丝巾,那是她身上唯一显得体面的装饰品。

周游瞥了眼仿若入定般的冯母,段惠此刻的悲伤,丝毫没有触动她。冯母依旧紧闭双目,靠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一声不吭,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何锵递给段惠一张纸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传统封建的思想,早已将眼前这个女人深深束缚,比起刚进接待室时,她此刻诉说没能生儿育女的悲伤,似乎更为浓烈。或许在她心中,家庭与孩子的分量,远远超过了自己。这,是她个人的悲哀,又何尝不是无数女人的悲哀。

“如果,” 何锵缓缓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目光在段惠和冯母之间来回游移,“你们家庭一直如此和睦,那最近家里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事情?哪怕再小的细节,都可能对我们破案有帮助。”

段惠抬手抹了把眼泪,努力回忆着。一旁的冯母,依旧闭着眼,像尊沉默的雕像。

“没什么特别的吧…… 哦,对了,家伟前段时间经常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每次接完,他脸色都不太好。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只说是工作上的烦心事,让我别操心。” 段惠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我也试过联系这个神秘电话,可那号码很奇怪,根本联系不上,应该不是于衫月打给家伟的。”

何锵和周游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丝警觉。这个神秘电话,或许与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像一根隐藏在黑暗中的线,能够将所有谜团串联起来。

“那您母亲呢,她平时和家伟相处得怎么样?” 何锵将目光转向冯母,试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回应。

段惠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妈,妈她…… 她和家伟关系很好,家伟很孝顺,什么都听妈的。只是妈年纪大了,最近身体也不太好,家里的事大多是我在操持。”

这时,一直沉默的冯母缓缓睁开眼睛,那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与哀伤,却又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秘密,仿若一口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在看到段惠投来的目光后,又闭上了嘴,重新陷入沉默,将所有话语都吞回了肚子里。

“冯老太太,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周游察觉到冯母的异样,轻声问道,声音平静而温和,试图吹散她心中的疑虑。

冯母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妻子也好,情人也罢。我岁数大了,家伟在外边做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也管不了。最近家里气氛确实有些怪,家伟和惠儿虽然表面上和往常一样,但我也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他们之间。我不管家伟在外边有没有女人,在我这老太太心里,儿媳妇就只有惠儿一个。”

“那个什么于衫月,如果真是凶手,你们就赶紧把她抓起来。要是不是,那就请警察同志尽快找出凶手,让我儿好安息。家伟没了,我们的日子总还得过下去……”

“妈,您别这么说。家伟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惠泣不成声,泪水肆意的落在脖子上的丝巾上,可那悲伤之中,却隐隐透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意味,给人感觉这泪水背后还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何锵看着这对婆媳,心中觉得事情一定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冯母,追问道:“冯老太太,除了这些,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冯母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神中逐渐出现了恐惧与不安:“人老了,睡眠质量差,总是半夜起夜。最近几次起夜的时候,我总是模模糊糊能看到阳台的墙壁上映出个影子。那个影子很高,很大,长着人的身子,却有着畜生的头,头上是两个大大的角,对,是羊头,是羊头……”

段惠听着冯母的话,一脸惊讶,连忙伸手安抚住冯母颤抖的手:“妈,您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冯母缓了缓回忆带来的恐惧,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又有什么用,我怕你担心。再说,说不定真是我老了,产生幻觉了。”

周游跟何锵的脑子里,同时闪现出于衫月讲述的 “羊头老翁” 的故事。两个人都提到了这个怪异的 “羊头老妪”,难道,这个羊头老翁真的是杀害冯家伟的凶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何锵的眼神变得锐利,闪着精光,他敏锐地感觉到,“羊头老妪” 的背后,或许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把目光转向冯母,问道:“冯老太太,据说您已经在这城中村居住了几十年了,那您听过‘羊头老翁’的故事吗?”

冯母脸上的迟疑一闪而过,开口道:“那只是有些人传出来的怪谈而已,不足为信。”

段惠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其实…… 我也听到过羊头老妪的故事。刚刚妈说出在阳台上看到的影子时,我就想到了羊头老妪。难道是,难道是羊头老妪杀害的家伟吗?”

“像您母亲说的,羊头老妪只是传闻,段女士,您不用这么激动。” 何锵合上笔记本,表情坦然,“非常感谢你们提供的这些线索,对我们的调查很有帮助。我们会尽快核实这些信息,争取早日破案。在这期间,如果你们又想起什么,或者发现什么新的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说完,何锵和周游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何锵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段惠脖子上的青蓝色丝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这条丝巾看起来很普通,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熟悉感如影随形,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段女士,您这条丝巾很漂亮,是新买的吗?” 何锵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段惠的反应。

段惠下意识地摸了摸丝巾,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啊…… 不是,这是家伟之前送我的,我一直很喜欢,所以经常戴。”

何锵微微点头,没有再追问,和周游一起走出了接待室。门缓缓关上,屋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而在这沉默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如同一扇掩盖住所有真相的门,正等待着他们去推开、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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