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的布鞋在青石板上磨出火星,她攥着半截被扯破的包袱带,喉咙里腥甜翻涌。暮色将街巷染成墨色,大宝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蓝布衫后襟还沾着今早偷包子时蹭的油渍。\"站住!\"小君突然发力,在巷口抓住大宝的衣领,却见对方嬉皮笑脸地掏出金锁片晃了晃:\"小美人儿,想要这个?\"
包袱里的结婚照边角被揉皱,淑华的笑容在暮色中忽明忽暗。小君抢过金锁片时,指甲在大宝手腕划出三道血痕。对方吃痛松手,钱袋却早已不知去向。等她气喘吁吁跑回约定的城隍庙,香炉前只剩小杰遗落的半块麦芽糖,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小杰!\"她的喊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夜枭。泪水模糊视线时,大宝嚼着草根晃过来,脏兮兮的手指在她肩头拍了拍:\"哭啥?这码头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地盘。\"他歪戴着偷来的鸭舌帽,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暗处,\"不过找人得付点好处费——\"
话没说完,小君突然揪住他衣领:\"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大宝被她眼底的狠劲吓了一跳,半晌才撇撇嘴:\"算你运气好,今早看见几个灰衣人往城西走。\"
城西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腐叶堆里散落着发霉的馒头。小君跟着大宝拐进一处爬满紫藤的宅院,门楣上\"福\"字褪色得只剩半角。推开门的瞬间,煤油灯的光晕里,小杰正蜷缩在墙角,膝盖上的补丁被磨得发亮。
\"姐姐!\"小杰扑进她怀里时,小君摸到他后颈的冷汗。屋内其他孩子齐刷刷转头,有的咬着窝头,有的在擦拭生锈的刀片。正中央的檀木太师椅上,坐着个穿藏青长衫的男人,指甲缝里沾着暗红污渍。
\"这就是新来的?\"男人起身时带倒了铜烟锅,火星溅在小杰脚边,\"听说你妹妹把大宝治得服服帖帖?\"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瓷器,小君下意识把弟弟护在身后,却见男人突然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里都渗出蜜来,\"别怕,这里是避风港。\"
当夜,小君蜷缩在霉味刺鼻的草堆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啜泣声。大宝偷偷塞给她半块硬饼:\"明天带你去码头'干活',表现好就能吃饱饭。\"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他胳膊上新添的鞭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紫。
次日清晨,小君被铁链拖拽的声音惊醒。院子里,三个灰衣人正架着个少年,对方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嘴角凝固着暗红血迹。\"上个月他想报警。\"大宝嚼着草根,声音轻得像风,\"现在只能给我们打哑谜了。\"
小君攥紧妈妈的照片,绣着鸳鸯的绸布被冷汗浸透。午后,\"干爹\"教她如何用发簪挑开钱袋暗扣,袖口的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记住,被抓了就咬舌自尽,别连累兄弟姐妹们。\"
深夜,小君蹲在茅房后,用碎瓷片在青砖上刻记号。大宝突然冒出来,手里攥着她丢失的钱袋:\"诺,在黄瘸子那里找到的。\"他往四下张望,压低声音,\"今晚子时,后山有艘渔船...\"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撞开。几个持枪的黑衣人闯进来,\"干爹\"的翡翠扳指应声而碎:\"郑世贤的女儿,果然在这里!\"小君感觉后腰被人猛地一推,是大宝将她推进了暗道。黑暗中,她听见小杰的哭喊和大宝的怒吼混在一起,像团乱麻绞住她的心脏。
地道里霉味呛人,小君跌跌撞撞地跑着,金锁片硌得肋骨生疼。出口处的月光刺得她睁不开眼,远处传来汽笛长鸣。当她终于看清海面上那艘写着\"郑记\"的商船时,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次,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从她身边夺走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