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的余温尚未散尽,张都监执杯含笑,目光落在武松与玉兰身上,忽然朗声道:“武都头,玉兰虽是我义女,却也知书达理,与你正是良配。今日老夫做主,将她许配与你,待你日后前程定了,便择吉日完婚,如何?”
武松闻言一怔,连忙起身推辞:“都监厚爱,武松愧不敢当。我乃戴罪之身,怎配得上玉兰姑娘?此事万万不可。”
玉兰脸颊绯红,垂首捻着衣角,眼中却藏着一丝期待。张都监摆手笑道:“英雄不问出处,武都头这般人物,配玉兰绰绰有余。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休要再推。”
武松还想再劝,张都监却举杯打断:“今日只谈喜事,不谈其他。来,为武都头与玉兰姑娘,干了这杯!”
满座宾客纷纷举杯起哄,武松无奈,只得饮下杯中酒。他虽觉此事太过仓促,却被张都监的“诚意”打动,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全然未察张都监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几日后,正当武松以为婚事将定时,深夜的都监府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抓贼啊!有贼偷了府中财物!”喊声刺破夜空。
武松闻声披衣而出,刚到院中,就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冲来,不由分说将他按住。张都监怒气冲冲地赶来,指着地上的一堆金银:“武都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偷盗府中财物?”
武松又惊又怒:“我没有!这是诬陷!”
“诬陷?”张都监冷笑,“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搜!”
家丁们一拥而上,从武松房中搜出一把尖刀,张都监厉声道:“好啊!你不仅偷盗,还想行凶?来人,将这贼徒打入死牢!”
武松这才明白,所谓的赏识、许亲,全是圈套!他挣扎着怒吼:“张都监,你好狠毒!我武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可任凭他如何嘶吼,终究难逃被押入死牢的命运。黑暗中,他仿佛看到玉兰含泪的双眼,却不知那泪水是真心还是假意。
武松被打入死牢的消息传到施恩耳中,他如遭雷击,跌坐在地:“怎么会这样?张都监为何要害大哥?”
他立刻派人打听,得知蒋门神根本没离开孟州,此刻正住在张团练府中,而张团练与张都监原是结义兄弟!施恩恍然大悟——张都监陷害武松,定是为了替蒋门神报仇!
“不行,我必须救大哥!”施恩咬着牙,揣上全部家当,直奔牢城营。他知道,死牢的节级康节级是个老油条,只要肯花钱,或许能通融。
见到康节级,施恩直接递上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康节级,求您救救我大哥武松!”
康节级掂了掂银子,眯眼笑道:“施小管营客气了。武松之事,我也略有耳闻,确实蹊跷。只是死牢之事,我一个节级说了不算,得找叶孔目。”
叶孔目是掌管刑狱文书的官员,为人正直,素有清名。施恩忙道:“还请康节级引荐。”
康节级领着施恩找到叶孔目,说明来意。叶孔目听闻武松被诬,眉头紧锁:“武松虽是刺配犯人,却也是条好汉,怎会做这等事?此事定有蹊跷。”
施恩连忙道:“叶孔目明鉴!张都监与蒋门神勾结,就是为了报复我大哥!求您务必查清真相!”
叶孔目沉吟道:“我会尽力,但张都监势大,怕是不易。你且回去,待我看看案卷再说。”
施恩再三恳求,又留下不少银子,才忧心忡忡地离开。他不知道,此时的玉兰正因试图给武松传递消息,被张都监锁在房中,日夜看守,动弹不得。她望着窗外的月光,泪水涟涟,却无力回天。
几日后,施恩终于获准去死牢探望武松。牢中阴暗潮湿,武松戴着沉重的枷锁,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如炬。见到施恩,他沙哑道:“兄弟,不必费力气了,我知道是谁害我。”
“大哥,你放心!”施恩握住他的手,“叶孔目已答应帮忙,我也打点了上下,定能救你出去!”
武松苦笑:“张都监既已动手,怎会善罢甘休?你自己也要小心。”
施恩道:“我已安排妥当,知府大人不愿多生事端,叶孔目也会从轻量刑。你且忍耐几日。”
叶孔目果然不负所望。他仔细查阅案卷,发现所谓的“赃物”与“凶器”都疑点重重,且无人证能证明武松行窃。他顶住张都监的压力,在知府面前据理力争:“武松虽有前科,却非鼠窃之辈。此案证据不足,若定死罪,恐引民怨。”
知府本就忌惮武松的威名,又收了施恩的好处,便顺水推舟:“依叶孔目之意,该如何判?”
“依律,可改判刺配恩州牢城,以观后效。”叶孔目道。
张都监得知消息,虽不满未能致武松于死地,却也只能接受——只要武松离开孟州,有的是机会下手。
武松改判刺配恩州的消息传来,施恩既松了口气,又忧心忡忡。他知道,张都监绝不会就此罢休。
临行前,施恩备了好酒好菜,到牢中为武松送行。他给押送的两个解差塞了银子,再三叮嘱:“两位小哥,我大哥一路辛苦,还望多加照拂。”又对武松道:“大哥,此去恩州,路途艰险,张都监和蒋门神定不会放过你,务必当心!若有机会,我定会想办法救你脱身。”
武松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兄弟之情,武松铭记在心。此去生死有命,你不必挂怀。倒是你,要看好快活林,莫让蒋门神再夺了去。”
施恩含泪点头:“大哥放心!”
武松换上囚服,戴上枷锁,与两个解差踏上了前往恩州的路。刚出孟州城,就见路边站着两个汉子,腰佩单刀,自称是张都监派来“护送”的,要与解差同行。
解差虽觉奇怪,却不敢违逆都监的命令。武松冷眼打量着两人,见他们眼神闪烁,步伐沉稳,绝非善类,心中已然警铃大作——张都监的杀招,果然来了。
一路行去,那两个汉子始终沉默寡言,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武松,气氛诡异。武松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地形,盘算着脱身之策。
行了数日,来到一处名为“飞云浦”的地方。这里是两座桥梁连接的渡口,两岸峭壁林立,水流湍急,地势险要。
走到桥中央,那两个“护送”的汉子突然停下脚步,与两个解差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汉子冷笑道:“武都头,这地方不错,就在此送你上路吧!”
解差也露出狰狞面目,拔出腰刀:“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张都监和蒋门神!”
武松早有准备,哈哈一笑:“就凭你们四个,也想取我性命?”
“找死!”汉子们挥刀便砍。武松虽戴着枷锁,动作却依旧迅猛。他猛地侧身,躲过当头一刀,顺势一脚踹在那汉子胸口,将其踢下桥去,坠入湍急的河流。
另一个汉子挥刀砍来,武松低头避开,枷锁狠狠撞在他膝盖上,汉子惨叫一声,单膝跪地。武松飞起一脚,正中其面门,汉子顿时脑浆迸裂。
两个解差见同伴瞬间被杀,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武松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一脚一个,将两人踢倒在地,随即踏上枷锁,死死按住他们的脖子。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武松厉声问道。
解差哪里还敢隐瞒,颤抖着道:“是……是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他们说……说要取你人头,在鸳鸯楼庆功!”
“鸳鸯楼?”武松眼中杀意暴涨,“好!好!好!”
他手起拳落,将两个解差打死,随即用力一挣,竟硬生生将枷锁挣断!他捡起地上的单刀,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眼神冰冷如霜。
“张都监!蒋门神!你们想取我性命,我便先取你们狗头!”
武松调转方向,不再往恩州去,而是沿着原路,大步流星地往孟州城赶去。他知道,鸳鸯楼的庆功宴,正是他复仇的最好时机。
孟州城内,鸳鸯楼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张都监、张团练与蒋门神正围坐一桌,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蒋门神满面红光,举杯道:“多亏两位哥哥相助,那武松必死无疑!从今往后,这孟州城,便是咱们的天下!”
张都监笑道:“贤弟放心,飞云浦地势险要,那两个解差和我派去的高手,定能取武松性命。咱们且开怀畅饮,等着好消息。”
张团练也道:“等武松的人头送来,咱们把它挂在城门上,看谁还敢与咱们作对!”
三人哈哈大笑,全然不知死神已悄然逼近。
此时的武松,已悄悄潜入孟州城。他换了身夜行衣,避开巡逻的兵丁,直奔鸳鸯楼而来。远远望见楼上的灯火,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他眼中的杀意更浓,握紧了手中的单刀。
他绕到鸳鸯楼后门,见两个守卫正在打盹,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随即,他提刀上楼,脚步轻盈如猫。
楼梯口的丫鬟见有人闯入,刚要尖叫,就被武松一刀封喉。楼上的丝竹声戛然而止,众人惊愕地看向楼梯口。
武松满身杀气,一步步走上楼,目光扫过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冷笑道:“三位大人好兴致!武松特来送份大礼!”
张都监等人见是武松,吓得魂飞魄散,酒意全醒。蒋门神尖叫着抄起板凳:“你……你怎么没死?”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武松挥刀便砍,“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鸳鸯楼展开。武松如虎入羊群,刀刀致命。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虽也有些武艺,却哪里是杀红了眼的武松的对手?不多时,三人便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武松看着满地尸体,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却又生出几分茫然。他在墙上用血写下八个大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随后,他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鸳鸯楼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武松前路的迷茫。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回头,只能在这江湖上,继续以刀为伴,以血为途,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而那座染满鲜血的鸳鸯楼,终将成为孟州城一段惊悚的传说,流传在街头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