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的铜钟敲过十二下时，旧金山的雾气正沿着唐人街的青石板路漫进来。小玉把最后一块南瓜饼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指在相机屏幕上滑动——里面是影子小玉留下的黑色糖果的特写，糖纸在阳光下会透出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星星。
“还在看那糖纸？”成龙揉着她的头发从柜台后走出来，白衬衫的袖口沾着点73号碎片的绿光，“老爹说那是黑影能量的残留，别总放口袋里。”
“知道啦龙叔。”小玉把相机塞进牛仔背带裤的口袋，突然听到屋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有人踩碎了瓦片。她猛地抬头，阁楼的气窗正缓缓掀开一条缝，缝里坠下根银灰色的绳索，末端的钩子在月光下闪了闪。
“有小偷！”小玉抄起柜台上的棒球棍（拉苏上次忘在这儿的），蹑手蹑脚地摸向楼梯。成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墙上摘下老爹新做的桃木剑——剑身缠着红绳，据说能斩除低级黑影。
阁楼的地板积着薄灰，脚印从气窗一直延伸到放符咒的玻璃柜前。柜子的电子锁亮着红光，显示屏上跳动着“密码错误”的提示，而本该放在里面的鼠符咒，此刻正躺在地板中央，旁边散落着几片深蓝色的羽毛。
“不是黑影兵团的手法。”成龙捡起羽毛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海盐味混着铁锈气，“这羽毛的质地……像某种鸟类面具的装饰。”
“老爹的《魔法大全》里提过！”小玉突然想起上周翻书时看到的插画，“是‘鸦天狗面具’！传说能召唤夜行鸦群，还能让佩戴者隐身！五十年前和影分身面具一起被打碎的！”
话音刚落，屋顶的瓦片又响了一声，这次带着明显的慌乱。小玉扑到气窗前，只看到一道深蓝色的影子掠过对面的屋顶，影子手里似乎攥着个圆滚滚的东西——是鼠符咒！
“别想跑！”小玉踩着窗台翻出去，动作比追影子小玉时更利落。成龙紧随其后，桃木剑的红绳在夜风中飘得笔直。两人追到唐人街的牌坊下时，那道影子突然停住，转身的瞬间，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是个看起来和小玉差不多大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脸上戴着半块深蓝色的面具，只露出倔强的下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把符咒还回来！”小玉举起棒球棍，突然注意到男孩的鞋子——和影子小玉一样没系鞋带，鞋底还沾着游乐场过山车轨道的锈迹。
男孩突然吹了声口哨，巷子里顿时飞起十几只乌鸦，翅膀扑棱的声音盖过了小玉的喊声。他趁机转身就跑，路过垃圾桶时，怀里掉出个银色的小盒子，“啪”地摔开，里面滚出几粒黑色的糖果——和影子小玉给的一模一样。
“他也有影子糖果！”小玉捡起一粒，糖果在掌心微微发烫，“龙叔，他和影分身面具有关！”
成龙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在月光下映出男孩的影子——那影子比正常尺寸短了半截，边缘还在微微晃动，像水波里的倒影。“不是完整的影子……他的面具碎片只能复制部分能力。”
男孩躲在废弃工厂的烟囱后面，手指紧张地抠着面具边缘。面具的碎片硌得颧骨生疼，但他不敢摘——三天前在游乐场捡到时，碎片突然钻进皮肤，再拿下来时，左手的影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能召唤乌鸦的能力。
“阿杰，你又偷东西了？”工厂的铁门被推开，周举着金属探测器走进来，探测器的指针指着男孩怀里的鼠符咒，疯狂转圈，“这符咒的能量……能让静物动起来，你拿它没用的。”
男孩——阿杰猛地后退，怀里的黑色糖果撒了一地。拉苏从周身后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半块南瓜饼：“我们不是来抓你的，老爹说你的影子被面具碎片困住了。”他指了指阿杰的左手，“你摸过碎片后，是不是觉得左手越来越冷？”
阿杰的眼神瞬间变了，左手下意识地缩进袖子里。三天前他在游乐场捡面具碎片时，左手确实被冻伤过，现在摸任何东西都像隔着层冰。
小玉突然从烟囱后面绕出来，举起相机对准阿杰：“我知道你是谁！上周在糖果店偷巧克力的就是你！老板说你总在唐人街转悠，专偷小孩的零食和玩具。”
阿杰的脸腾地红了，从口袋里掏出个缺了角的布偶熊，是上周从幼儿园门口偷的。“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面具碎片说，只要收集足够的‘快乐物品’，就能把我的影子换回来。”
莉莉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拉苏手腕上，屏幕里弹出阿杰的资料：“阿杰，十二岁，住在工厂区的孤儿院，三天前影子开始异常。检测显示，他的影子能量正被面具碎片吸收，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会变成影子的一部分。”
成龙蹲下来，捡起地上的黑色糖果：“这糖是影分身面具的能量做的，吃多了会被黑影控制。”他把桃木剑递给阿杰，“你摸摸看。”
阿杰犹豫着伸出左手，指尖刚碰到剑鞘，面具碎片突然发出刺啦声，像烧红的铁碰到水。他疼得缩回手，面具的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雾气，在地上聚成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有完整的左手，正对着阿杰做招手的动作。
“那是你的影子！”老爹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鸦天狗面具’能偷别人的影子补全自己，五十年前就是靠偷了二十个小孩的影子才变得强大！”
阿杰突然捂住脸，肩膀开始发抖：“孤儿院的小胖说，没有影子的人会变成幽灵……我不想变成幽灵。”他的眼泪从面具的裂缝里渗出来，滴在地上，把黑色的雾气烫出一个个小洞。
小玉突然想起影子小玉委屈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粉色发圈，给阿杰的手腕系了个蝴蝶结：“别哭了，我们帮你把影子弄回来。”她捡起地上的布偶熊，塞进阿杰怀里，“这个还给原主人吧，我请你吃糖果店的巧克力金币，管够。”
阿杰愣住了，看着手腕上的粉色蝴蝶结，突然把鼠符咒扔给成龙：“这个还你，我不要了。”他摘下面具碎片，露出布满红痕的脸颊，“其实……我偷东西是因为孤儿院的阿姨说，明天再不交学费，就不让我住了。”
老爹的古董店灯火通明，阿杰坐在柜台前，面前摆着堆成小山的糖果。他小口啃着巧克力金币，眼睛却一直盯着墙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没有左手的影子，看起来怪怪的。
“鸦天狗面具原本是神社的镇物。”老爹用毛笔蘸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笔尖划过的地方冒起金色的火花，“五十年前，有个小男孩怕被父亲责骂，用面具偷了同学的影子，让影子替他去学校受罚。结果影子越来越强，反过来把他困在了镜子里。”
阿杰的巧克力突然掉在地上：“我也怕被阿姨骂……她说我总是惹麻烦，不如别的小孩听话。”他的右手影子突然拉长，轻轻碰了碰左手空荡荡的地方，“它以前总跟着我踢球的。”
莉莉的全息投影突然闪烁起来，屏幕上弹出工厂区的监控画面：十几个没有影子的小孩正围着孤儿院的大门，眼睛里闪着和阿杰面具碎片一样的蓝光。“不好！面具的其他碎片在吸收更多影子！”
拉苏的武士刀突然出鞘，刀身映出窗外的景象——天空中的乌鸦越聚越多，翅膀上都沾着黑色的雾气。“它们在往游乐场飞！”
众人赶到游乐场时，过山车轨道上已经贴满了面具碎片，每个碎片都在发光，像串起来的蓝色灯笼。没有影子的小孩们排着队走向轨道，脸上带着呆滞的表情，嘴里还念叨着：“换影子……换不挨骂……”
轨道中央，最大的一块面具碎片正悬浮在半空，里面裹着个模糊的人影——是五十年前那个被困在镜子里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影子。
“终于有人能帮我聚齐碎片了。”影子男孩的声音从碎片里传出来，带着不属于孩童的阴冷，“只要吸收够一百个影子，我就能离开这里，让你们都变成我的替身！”
阿杰突然往前冲了几步，左手对着影子男孩：“把他们的影子还回来！”他的右手影子突然变得凝实，像块黑色的盾牌挡在小孩们面前，“我不要你的交易了！挨骂就挨骂，总比变成没有影子的怪物好！”
他的话音刚落，手腕上的粉色蝴蝶结突然发光，小玉给的那个相机从口袋里滑出来，自动对准影子男孩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所有面具碎片都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黑色雾气开始倒流，像被抽走的水流。
“是‘本体的决心’！”拉苏举着武士刀大喊，刀身的金光劈开浓雾，“阿杰的影子在反抗！”
阿杰的左手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他低头一看，原本空荡荡的地方正慢慢浮现出黑色的轮廓——他的影子回来了！虽然还很淡，但确实在动，指尖甚至还对着他做了个进球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阿杰笑着流泪，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作业本，“其实我作业早就写完了，就是不敢交给老师，怕写错……”
他的影子突然拿起作业本，往游乐场的值班室跑，回来时手里多了支红笔——是值班大爷忘在桌上的。影子在作业本上打了个大大的勾，然后跳了段奇怪的舞，像在庆祝。
其他小孩的影子也陆续回到主人身上，没有影子的孩子们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自己该做的事：背着书包的往家跑，手里攥着玩具的去找小伙伴，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转身往糖果店跑，说要把昨天偷的棒棒糖还回去。
最大的面具碎片在金光中裂开，影子男孩的轮廓越来越淡。他看着阿杰和自己的影子击掌，突然笑了，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原来不用替身也可以……”
碎片彻底散开，变成无数蓝色的光点，落在每个孩子的影子上。阿杰的左手影子上多了个小小的乌鸦印记，像枚别致的纹身。“这是面具最后的礼物。”影子男孩的声音渐渐消失，“它说……每个影子都记得主人最勇敢的样子。”
乌鸦群渐渐散去，天边泛起鱼肚白。阿杰把最后一块巧克力金币塞进嘴里，突然对着成龙鞠躬：“谢谢你们。”他指了指孤儿院的方向，“我去跟阿姨认错，再去打工挣钱交学费。”
小玉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粉色的储蓄罐：“这个给你，是我攒的零花钱，不够的话……我再去拍拉苏的糗照卖给周，他上次说一张五十美分。”
“喂！”拉苏气得跳脚，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个钱夹，把里面的钞票都塞给阿杰，“别听她的，我这有。”
阿杰看着手里的钱和储蓄罐，突然红了眼眶。他的影子在晨光中伸了个懒腰，左手的乌鸦印记闪了闪，像在点头。
回到古董店时，老爹正把拼好的鸦天狗面具摆在展示架上，旁边就是那块映着小玉笑脸的黑曜石。面具不再是深蓝色，而是变成了温暖的棕色，上面的乌鸦图案也变得胖乎乎的，像只可爱的肥啾。
“看，它学会温柔了。”老爹摸着胡须笑了，“所有面具的碎片都有执念，影分身是怕不被喜欢，鸦天狗是怕被责骂，其实都是在怕……不被自己接受。”
小玉趴在柜台上，看着展示架上的两个“面具”。黑曜石里的自己在笑，鸦天狗面具的眼睛里，似乎也映着个没系鞋带的小女孩，正踩着滑板冲向阳光里。
拉苏的武士刀靠在墙角，刀身映出所有人的影子：成龙的影子里藏着符咒的微光，老爹的影子缠着朱砂的金线，周的影子旁边跟着探测器的虚影，阿奋的影子手里攥着颗水果糖，而她自己的影子……左手比以前更有力了，正对着她做了个“下次继续冒险”的手势。
“龙叔，我们明天去糖果店吧！”小玉突然跳起来，滑板在地板上划出快乐的弧线，“我要请阿杰吃最大的巧克力金币！”
成龙笑着点头，口袋里的73号碎片轻轻震动，像在附和。阳光穿过古董店的玻璃窗，把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在地板上交织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
或许每个影子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有害怕，有委屈，有想逃避的瞬间。但只要敢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像最忠实的朋友，陪着你慢慢长大，慢慢学会和所有的不完美握手言和。
就像此刻，小玉的影子正偷偷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相机，镜头对准了正在偷吃南瓜饼的拉苏——明天又有新照片可以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