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五庄观。
此地依旧是人间的洞天福地,祥和宁静。
中心那株巨大的人参果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散发着磅礴到令人心醉的天地生机,浓郁的草木清香弥漫,涤荡心神。
树下石台,地仙之祖镇元大仙与一道虚幻的“红云老祖”身影相对而坐。
清风、明月二童子侍立一旁,神色平静,显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石台上,一尊古朴的观天水镜悬浮,镜面平滑如秋水,清晰地映照出三界各地的大势景象!
天庭的星光秩序,金鳌岛的剑气冲霄,西方佛土的残破暮气……
镇元子轻抚长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打破了宁静:“道兄,此局……当真是惊心动魄,波澜壮阔,远超贫道所料啊。”
他看着水镜中紫微天帝威严的身影,以及金鳌岛上那道渊深似海的气息,感慨莫名!
“青云道君,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动地。截教此番,借佛门之劫涅盘重生,锋芒之盛,气运之隆,已是真正站起来了,而今截教再非昔日封神榜上受制之态。”
那“红云老祖”的虚影微微晃动,面容模糊,却传出与镇元子一般无二、带着复杂情绪的声音!
“是啊,血劫滔天,染红了灵山,却也铸就了截教再兴的滔天机缘。”
“他借势登顶,以佛门为踏脚石,手段、气运、实力皆已登峰造极,准圣巅峰之境,手握弑神凶枪与诛仙阵图,善尸更掌天庭中枢……”
“此等威势,洪荒开天辟地以来,除却圣人,几乎无人能及。”
虚影顿了顿,目光转向水镜中西方那片稀薄摇曳的佛光,语气带着一丝叹息!
“只是……接引、准提二位道友,立教西方,苦心经营无数元会,方有佛门大兴之势。”
“如今一朝倾覆,根基动摇,气运散逸……他们,怕是不会甘心,更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元始师兄……”
虚影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有所顾忌。
镇元子目光深邃如古井,仿佛能看透层层迷雾:“圣人博弈,落子天地,其深意非我等红尘散仙可揣测。不过,大势已成,非人力可逆。”
“青云道友如今集截教万仙气运、天庭正统气运于一身,手握弑神枪、诛仙阵图这两件足以制霸天地的凶煞至宝,自身更是立于准圣绝巅……此乃煌煌大势,如天河奔流,沛然莫御。”
他轻轻一拂袖,观天水镜中的景象如同水波般消散。
“我等静守洞府,参悟地书,梳理洪荒地脉,约束门下地仙,不沾因果,不惹是非,方为上上之策。这洪荒的滔天巨浪,便由那些弄潮儿去争渡吧。”
随着他的话语,五庄观外,无形的地脉之气如同受到召唤,流转速度悄然加快,整个万寿山的地势仿佛更加厚重凝实,护山大阵的灵光内蕴,气息更加悠长深远。
昆仑山,玉虚宫。
这座阐教圣地,此刻宫门紧闭,清光缭绕,道韵流转,将内外彻底隔绝。
宫阙深处,元始天尊的圣像笼罩在一片朦胧而不可测的清辉之中,气息缈缈,无悲无喜,不见任何情绪波动,仿佛与天道融为一体。
然而,整个玉虚宫的氛围,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连飘荡的仙气都似乎变得粘滞。
往日里偶尔响起的仙鹤清唳、道童诵经之声,此刻也消失无踪,一片死寂。
偏殿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铅。
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道行天尊,这四位曾奉元始天尊敕命收取诛仙四剑、主持封神大劫的阐教金仙齐聚一堂。
四人脸色皆极为难看,眉宇间笼罩着阴霾。
赤精子手中紧握着阴阳镜,镜面光芒黯淡,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师尊……依旧没有旨意传来。自灵山崩灭、青云突破、紫微登基以来,玉虚宫便彻底封闭,我等数次求见,皆如石沉大海……”
广成子眼神锐利如电,仿佛两柄出鞘的利剑,死死盯着面前的虚空,仿佛要穿透那重重清光封禁,直接看到玉虚宫深处镇压着的那四柄绝世凶剑!
他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周身剑气隐而不发,却引得偏殿内的空间都微微震荡。
“诛仙四剑!”
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乃我阐教代掌之物!绝不容有失!更绝不容落入青云之手!”
“不容有失?”
一旁的玉鼎真人发出一声带着浓浓讥讽与悲观的冷笑,他怀抱斩仙剑,眼神却有些飘忽!
“谈何容易!广成师兄,你莫非还看不清楚形势?如今青云势大,已非昔日!他自身乃准圣巅峰,手握诛仙阵图核心,更有那柄专伤元神的弑神枪凶威滔天!”
“其善尸紫微,更坐镇天庭,执掌周天星斗大阵,权柄覆盖三界!我等……我等在他面前,与蝼蚁何异?还能拿什么去保住那四柄凶剑?”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诛仙四剑被青云子抢夺而去?!”
道行天尊须发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手中降魔杵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殿内清光一阵摇曳。
“眼睁睁看着他执掌完整的诛仙杀伐之力?!此乃心腹大患!洪荒之大患!”
“师尊虽未明示,但我等身为玉虚门下嫡传,执掌神剑,岂能坐视不理?!岂能畏首畏尾?!”
四人陷入沉默,偏殿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与道行天尊降魔杵杵地的余音。
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以及长久以来执掌诛仙四剑所带来的地位与力量感,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在他们心头,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与不甘。
元始天尊的沉默,在此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甚至是一种考验,让他们在巨大的危机与诱惑面前,自行抉择,自行其是。
阐教,这曾经的道门魁首,号令群仙,如今在截教再兴的锋芒、天庭易主的威压之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危机与深入骨髓的……屈辱不甘。
诛仙四剑,已不仅仅是被代掌的凶器,更是他们心中某种执念的象征,是维系阐教超然地位的关键筹码之一。
失去它们,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敢深想,却又无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