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谢灼面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是冰冷,看向姜窈的时候又多出几分好奇:她爱谢灼,也算得上人尽皆知,可如今竟然亲口提了退婚。
想来,还是替沈昭招魂一事伤她不轻。
姜窈清清嗓子,缓缓道:“我说,我愿意退婚。”
“阿窈你别说气话啊!”姜语上前拽了姜窈一把,姜窈皱眉:“气话?气从何来?”
“姜小姐可知退婚一事并不容易。”谢灼双手抱胸,笑道。
“以谢小侯爷的本事,区区退婚,想必明日便能办妥吧?”姜窈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胸。
“你当真愿意?”蒋弋挠了挠下巴,这姜窈别是被气得说胡话了吧。
姜窈点头:“愿意,谢小侯爷抓紧办吧,别让沈娘子好等。”说罢,姜窈朝着地上的婢女努了努嘴,众人的目光这才望过去。
是啊,这婢女倒地许久了。
“我的身份自是进不了宫的,退婚一事便麻烦谢小侯爷了。”姜窈规矩地朝着谢灼行了礼,正准备转身走人时,便听到地上的婢女悠悠地开口:“谢郎为我舍弃婚约,我定然不会负你!”
婢女虚弱地撑着地、坐起身,一双泪眼望向谢灼。
啧啧,真是我见犹怜。
姜窈心想,只可惜,沈昭绝对不会说这样恶心人的话。
婢女伸手抓住谢灼的衣角,哽咽道:“谢郎……”
得了,这桥段姜窈可不爱看,挂着她的名讳做这等子丢人的事,再看下去她怕忍不住骂上几句。她叹了口气,转身便朝着国公府门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臂。
回头,对上谢灼玩味的目光。
“退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带你一同进宫。”
姜窈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话,或者说她的回答并不重要,因为谢灼已经拽着她走出国公府。
彼时的国公府外依旧人山人海,见谢灼拽着姜窈出来,周围议论的声音也逐渐多了起来。
“这是哪位啊?谢侯怎么拽着就出来了?”
“这是姜家二房的娘子啊,就是与谢侯有婚约那位。”
“哎呀,那她今日过来莫不是来作妖的吧?”
“听闻姜家小姐爱慕谢侯已久,如今心上人在此处为白月光招魂,想来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
姜窈心下无奈:有什么气是我咽不下的,我都死过一回了……
“会骑马吗?”谢灼接过小厮牵来的马,整理起缰绳。
姜窈摇头,招招手让小厮将马车牵来。
谢灼抬手阻止道:“不必麻烦,骑马快些。”
不等姜窈回话,谢灼翻身上马,然后一把将姜窈拦腰捞起放于身前。
姜窈惊呼一声,待坐定后才抬眼看向谢灼,可谢灼并没有理会她,也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他勒紧缰绳,马匹立起身子,倒让姜窈往谢灼的怀里更靠紧了些。
谢灼大喝一声:“驾!”
二人就这么朝着宫门飞奔而去。
周遭的目光和议论就没停过,姜窈有些不习惯,或者说是难为情。
她打小就不被允许言行有失,更别说和男子当街纵马。
目光游走在谢灼胸前,发现他的怀中好似藏着一本册子,好奇心驱使下,姜窈悄悄伸出手。
“不想死就别碰。”谢灼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姜窈的手迅速收回。
“什么?”她装傻道。
谢灼瞥她一眼,见她规矩了几分,便不再多言。
宫门口的士兵见来人是谢灼,不等他掏出令牌就将宫门开了。
进了宫门,谢灼的速度变放慢了许多,如今正是百官下朝的时刻,正德门前都是着官服的人、三三两两朝着宫门的方向走。
谢灼刻意在这些官员面前放慢了速度,倒显得格外招摇。
他是个男子,又有官职在身,谁敢编排他啊。
姜窈嘴角抽了抽,伸手拽住他的领口,低声道:“你故意的。”
谢灼笑了,伸手攥紧她的手腕:“姜小姐,拿出您刚才嚷嚷着要退婚的架势来啊。”
周围的官员大多不敢停留,可多半都回过头看向二人,此时的姜林正快步往宫门口赶,心中正盘算着给尤氏去买张家铺子的樱桃煎,去晚了只怕没了。
“姜兄!你看!那不是你女儿吗?”身旁的同僚拍了拍姜林,姜林顺着看去,果然。
姜窈正被架在马上,由谢灼带着往养心殿的方向去了。姜林吓坏了!这才半日的功夫,自家的丫头就这么进宫了?
“姜兄!姜兄!”姜林本想追上去,却被身后赶来的另一位同僚叫住,“姜兄!外面都传你家姑娘要同谢侯退婚呢!”
闻言,姜林再不敢耽误,连忙追着二人的身影去了。
姜窈瞧着周围的官员还没走完,实在有些难为情,她伸手抢过谢灼手中的缰绳,学着他的样子用力一紧,马匹被勒起、发出嘶鸣,谢灼开口“吁”了一声,马才停下。
姜窈将缰绳一丢,翻身下马的动作有些许狼狈,但总好过依偎在一个男子怀中任百官观赏。
姜窈看了看周围的路,此时已经离养心殿不远了。
“你……不坐马了?”谢灼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脑海中闪过狩猎场的兔子:便是急了,也会咬人。
姜窈没有理会他,只自顾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去,步子愈发快了,到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她认得路?
谢灼瞧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方向是朝着养心殿没错,可她进过宫?
心中有些疑惑,但眼前的情形实在容不得他细想,他驾着马追上去的动静不小,吓得前头的姜窈一个激灵、跑起来的步子更快了。
二人在养心殿外站定,待宫人进去通报。
姜窈随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又理了理衣裙:上一次进宫还是上辈子的事。
那时是为了太子选妃一事来的,只记得当时圣上发了好大的火,她连养心殿都没进,只听到殿内圣上和太子吵得挺凶,至于吵什么,她真没听清。
“你进过宫?”
闻言,姜窈有些愕然。
谢灼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她,像要把她看穿一般,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
“何出此言?”
“我看你直奔着养心殿来的,像是知道路。”
姜窈没有急着回应,因为据她所知,这京中的贵女能够进宫的很少,更别说姜窈这样的门户和品行。
“你、进过宫?”谢灼的步子朝着姜窈行进半步,姜窈就算恼怒也知道这时候生气是最没用的,要是给不出说法,他是不会罢休的。
“在家中听父亲提起过,正德门往前便是养心殿。”姜窈道。
谢灼对她的回答算不得满意,但确实也说得过去。
宫人开了门,和善道,“谢侯,姜小姐,里边请。”
姜窈见谢灼不动,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只好自己先一步进了殿内。
谢灼跟在她身后,见她的行径自然,竟没有半分胆怯。
圣上正坐在桌前,面前堆满了百官进献的奏章,殿内萦绕的龙涎香倒让姜窈想起不少事。
姜窈站定,规矩地跪地行了礼,“小女姜窈,拜见圣上,愿圣上龙心大悦、圣体安康、福泽万民。”
谢灼撇可撇嘴:哟,话说的好听,规矩也不差,这倒和他所闻不符啊。
“臣谢灼,见过陛下。”谢灼的礼也不轻,他走到姜窈身边,学着姜窈的样子跪下。
“哟,谢侯。”圣上年过半百,头发开始花白,面上几分褶皱倒显得和善,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看不透的城府。
姜窈知道,圣上忌惮谢家,只是不知为何,圣上对谢灼的忌惮远远超出一个君王对臣子的防范。
“今日怎么一起来了?”圣上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对佳偶。
“回陛下,今日前来是姜家小姐有事要告知陛下。”谢灼抢先回话,姜窈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哦?姜家嫡女姜窈,你有何事要说?”
姜窈仰起身子,“回禀圣上,我自知德行有亏,配不上谢侯……”
圣上扬手打断了姜窈的话,方才还若有似无的笑意,如今全然没了痕迹,“你是想说,你要退婚?”
姜窈点头。
圣上沉吟,“可朕怎么记得当初是你亲口所说、你对谢侯钦慕已久?如今竟要退婚,你这是……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