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星君的星光遁走千里，绯烟却抱着燕昭冰冷的躯壳跪在焦土上。
她赤红的狐尾一根根刺入他心口伤口，妖血与死气交织成网：\"九尾续命术...用我的命换你的魂...\"
当第八尾的精血耗尽仍无法唤醒战魂时，她盯着最后一根尾巴惨笑：\"看来...要当个无尾的丑狐狸了。\"
利齿咬断尾骨的闷响中，金莲傀儡右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
紫色星芒如潮水般退去，绯烟跪在焦灼的大地上，怀中紧紧搂着燕昭毫无生气的躯壳。她赤红的发丝被鲜血黏在脸颊，九条狐尾无力地垂落在焦黑的土壤上，尾尖沾满泥污与血渍。耳边还回荡着紫垣星君带朝露遁走前的那句\"保重\"，可她的世界早已缩成掌心下这具冰冷身躯。
\"燕昭...\"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颤抖着抚上他心口那个被银簪刺穿的伤口。暗金色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从伤口边缘向四周蔓延，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胸膛。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窜上来，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这是金莲留下的烙印——不仅侵蚀肉体，更在一点点抹杀魂魄的印记。
远处，天诛卫的怒吼和天兵集结的战鼓声越来越近。紫色星光遁走后，那些被震飞的追兵正重整旗鼓，杀气腾腾地向这边推进。最多半刻钟，这片焦土就会被天罗地网覆盖。
绯烟却恍若未闻。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燕昭右眼——那里曾经短暂地浮现过金莲纹路，此刻却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暗金色的疤痕。左眼紧闭，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两道青黑的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答应过...\"她猛地揪住燕昭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提起，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完那盘棋...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孤狼般的狠厉，\"骗子！懦夫！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没有回应。燕昭的头颅无力地后仰，脖颈呈现出一种濒死天鹅般的脆弱弧度。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他冰冷的脸上。绯烟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她有多久没哭过了？从母亲死在屠村那晚？从被族人嘲笑\"半妖杂种\"的童年？还是从第一次学会用机关术把欺负她的人炸得屁滚尿流？
\"混蛋...\"她松开他的衣领，转而用染血的指尖描绘他淡色的唇形，\"你还没...看我炸平神界长老的老巢...\"
战马的嘶鸣声已经清晰可闻。天际线处，银甲反射的寒光连成一片移动的金属海洋。
绯烟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那笑容妖异而决绝，如同在悬崖边绽放的赤色曼珠沙华。她将燕昭平放在地，自己则跨坐上去，九条狐尾如同孔雀开屏般在身后展开，每一根都流转着妖力特有的赤红光泽。
\"听着，病秧子。\"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热气拂过他已经开始泛青的耳廓，\"老娘今天教你一个妖族的禁术——九尾续命。\"
话音未落，她最粗壮的那条狐尾突然绷直如矛，尾尖的毛发根根倒竖，化作锐利的尖刺！在妖力催动下，整条尾巴如同活物般抬起，对准燕昭心口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噗嗤！\"
血肉被刺穿的闷响令人牙酸。狐尾精准地插入那个被银簪留下的创口，深入心脏！暗金色的纹路如同被惊动的蛇群，瞬间缠绕上赤红的狐尾，疯狂侵蚀着上面的妖力。绯烟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却咬紧牙关不让一丝痛呼逸出。
\"第一尾...换你...心脉重续！\"她从牙缝里挤出咒言，尾尖的妖血如同有生命般注入燕昭的心脏。随着妖血注入，那些暗金纹路的蔓延速度明显减缓了一分。
远处传来天诛卫统领的厉喝：\"在那！快！放箭！\"
破空声如蝗群过境。数百支缠绕着破魔符文的箭矢划破长空，向二人所在之处倾泻而下！
绯烟头也不抬，空着的八条狐尾猛地扬起，在头顶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赤红屏障！箭矢撞击在妖力凝聚的屏障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却无法突破分毫。
\"第二尾...换你...肺腑回暖！\"第二条狐尾如法炮制，刺入燕昭的腹部。更多的妖血涌入，暗金纹路开始轻微震颤，如同被火燎到的蜈蚣，不安地扭动着。
箭雨过后，是整齐划一的冲锋号角。大地在铁蹄下颤抖，最前排的重甲骑兵已经进入百丈范围，雪亮的马槊组成一片死亡森林。
绯烟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九尾续命术每一秒都在消耗她本源的精血，而分心维持防御屏障更是雪上加霜。但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没有丝毫动摇，第三条狐尾已经抬起。
\"第三尾...换你...肝肠重连！\"
\"噗！\"
又一条狐尾刺入。这一次，暗金纹路明显退缩了一寸，燕昭青白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骑兵冲锋带起的狂风已经能掀动她的发丝。绯烟猛地扭头，赤瞳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滚——！！！\"
伴随着这声怒吼，三条未使用的狐尾骤然膨胀，化作三根直径丈余的赤红巨柱，携着万钧之力横扫而出！冲在最前的数十名骑兵连人带马被抽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撞翻后方大片同袍！一时间人仰马翻，冲锋阵型大乱！
但这喘息之机转瞬即逝。更多天兵从两翼包抄而来，天空中的飞行法器也开始凝聚第二轮攻击。
\"第四尾...换你...肾水再流！\"
\"第五尾...换你...脾土重固！\"
接连两条狐尾刺入，燕昭的身体开始轻微痉挛，暗金纹路已经退缩到胸口中央。一丝微弱的暖气从他鼻端呼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但绯烟的状态却越来越糟。五条狐尾的精血流失让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下去，眼下浮现出青黑的阴影。更可怕的是，剩余四条狐尾的毛发开始失去光泽，变得干枯如秋草。
\"第六尾...换你...三魂归位！\"
这一尾刺入的瞬间，绯烟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暗金纹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顺着狐尾向她体内侵蚀！她浑身痉挛，七窍中都渗出细细的血线，却死死咬住牙关，不肯将尾巴拔出。
奇迹般地，燕昭的睫毛颤了颤，右眼那道暗金疤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褐色的瞳孔——那是他自己的眼睛！
\"绯...烟...？\"微弱如蚊蚋的气音从他唇间溢出。
绯烟如遭雷击，赤瞳瞬间睁大到极限，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燕昭？！你...你能听见我？\"
燕昭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她脸上，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却只能无奈地落下。
\"别说话！还差一点！\"绯烟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泪，第七条狐尾已经抬起，\"第七尾...换你...七魄重聚！\"
狐尾刺入的刹那，燕昭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右眼那道缝隙彻底撕开，暗金色的疤痕如同蜕皮的蛇，一点点从他眼球上剥离！而左眼也终于睁开，虽然瞳孔涣散，却的的确确是他自己的眼神！
\"停...下...\"他破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绯烟...你会...死...\"
\"闭嘴！\"绯烟厉喝，嘴角却扬起一个嚣张的弧度，\"老娘可是...九尾天狐...命硬得很！\"
说着，第八条狐尾已经扬起。这条尾巴比其他都要纤细，尾尖却凝聚着一团耀眼的赤金光晕——那是她本命精元所在！
\"第八尾...换你...灵台清明！\"
尾尖刺入的瞬间，天地间仿佛响起了一声清越的凤鸣！赤金光晕如同活物般涌入燕昭的灵台，他浑身剧烈颤抖，右眼的暗金疤痕终于完全脱落，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深褐色瞳孔！
\"成了！\"绯烟虚弱地笑了，却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弹性，如同枯萎的花瓣。八条用于续命的狐尾已经变成灰白色，无力地耷拉着，尾尖还插在燕昭体内，却再也输送不出一滴精血。
最可怕的是，那些被逼退到燕昭心口中央的暗金纹路，在失去妖力压制后，又开始缓慢地向外蔓延！
\"怎么会...\"绯烟难以置信地摇头，赤瞳中第一次浮现出绝望，\"八尾精血...还不够？\"
燕昭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痛。他已经能够轻微转动头部，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了许多：\"傻瓜...金莲的烙印...是天道级别的诅咒...除非...\"
他的话没能说完。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三道缠绕着血色雷霆的神罚之矛从天而降，直奔二人而来！这是天诛卫统领亲自出手的杀招，威力足以荡平一座小山！
绯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她一把抱住燕昭，用自己残破的身躯将他完全覆盖。同时，那唯一还保留着赤色的、最后的第九条狐尾，如同旗帜般高高扬起！
\"铛——！！！\"
神罚之矛与狐尾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狐尾上的毛发瞬间焦黑碳化，皮开肉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但终究是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烟尘散去，绯烟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她颤抖着撑起身子，嘴角却挂着疯狂的笑意：\"看来...要当个无尾的...丑狐狸了...\"
燕昭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绯烟...不要...\"
她充耳不闻，低头温柔地吻了吻他恢复血色的唇。然后——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绯烟竟用牙齿狠狠咬住了自己第九条狐尾的根部，猛地一甩头，硬生生将尾巴齐根咬断！
\"呃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云霄！断尾处鲜血如泉涌，瞬间染红了二人身下的焦土！那条还带着体温的断尾在她手中扭动着，尾尖的赤金光晕比之前任何一条都要耀眼！
\"第九尾...\"她气若游丝，却坚定地将断尾刺向燕昭心口最后的暗金纹路，\"换你...魂火重燃！\"
断尾入体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道纯净的、赤金色的光柱从燕昭心口冲天而起，直贯九霄！那些暗金纹路如同遇到天敌的潮水，疯狂退散，最终被逼出体外，化作一缕缕暗金色的烟雾，在赤金光柱中灰飞烟灭！
燕昭的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他的双眼大睁，瞳孔深处有赤金火焰熊熊燃烧！一股古老而强大的气息从他体内苏醒，那是被封印千年的战魂本源！
与此同时，绯烟却如同被抽走全部生机的傀儡，无力地倒在他身上。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皮肤爬满皱纹，九条狐尾——包括那条断尾——都化作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整个人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妪，哪里还有半点九尾妖主的绝世风华？
\"为...什么...\"燕昭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却无法挽回怀中人急速消逝的生命，\"你这个...疯子...\"
绯烟艰难地抬起已经布满老年斑的手，抚上他恢复血色的脸庞。嘴角扯出一个丑陋却温柔的笑：\"因为...我查清楚了...屠村的...不是你...\"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低不可闻：\"那盘棋...你让我...十步...其实...我连三步...都走不过...\"
手，无力地垂下。
\"绯烟？绯烟！\"燕昭慌乱地抱住她轻如羽毛的身体，战魂之力不要钱般涌入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不...不...睁开眼...我还没告诉你...那盘棋的秘密...我...\"
一道阴影笼罩了他们。天诛卫统领不知何时已经突破防御，降魔杵高高举起，炽白的神罚雷霆在尖端凝聚：\"逆贼燕昭，受死！\"
燕昭没有抬头。他只是温柔地将绯烟的白发拢到耳后，然后——
\"轰——！！！\"
一股恐怖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战意，如同沉睡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天诛卫统领的降魔杵还未落下，整个人就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数百名包围上来的天兵在同一时间被无形的冲击波掀翻！以燕昭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大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击，瞬间下沉三尺！
当烟尘散去，原本绯烟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被赤金光茧包裹的身影。而燕昭——不，此刻应该称他为完全觉醒的战魂——凌空而立，长发无风自动，眼中赤金火焰熊熊燃烧！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身后浮现出一道巨大的、由赤金火焰组成的战魂虚影，那虚影的面容，赫然是千年前的青年战神！
\"你们...\"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带着无尽杀意，\"都该死。\"
右眼，一滴血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