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和阿雪踏进回音谷时,正赶上俩汉子吵架。
“这筐草药明明是俺先看见的!”高个汉子脸红脖子粗,手里攥着把药锄。
“俺先动手挖的!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矮个汉子抱着药筐不放,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俩人你推我搡,声音在谷里荡来荡去,“俺的”“俺的”回音绕着山壁转,跟有十个人在吵架似的。
阿雪吓得往凌霜身后躲:“师父,他们咋这么大火气?”
凌霜还没说话,旁边石屋里钻出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敲地面:“吵啥吵!天天吵!回音谷的石头都听烦了!”她抬头看见凌霜俩人,眯着眼问,“你们是外来的?快走吧,这地方没好货,除了吵架就是抢东西。”
高个汉子听见了,梗着脖子喊:“张婆婆你别帮他!这草药能换半袋米,俺家娃快饿肚子了!”
矮个汉子也喊:“俺娘等着这药治病呢!你娃饿肚子关俺啥事!”
凌霜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都松手。”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灵力的清冽,把俩人的吵声压了下去。“草药分两半,一人一半。不够的话,跟我来,谷后坡还有一片,够你们挖三天的。”
俩汉子愣了愣,看看凌霜,又看看对方,居然真的松了手。高个汉子挠挠头:“真……真有?”
“去了就知道。”凌霜转身往谷后走,阿雪赶紧跟上。
后坡果然长着片草药,绿油油的比刚才那丛茂盛多了。俩汉子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吵架,埋头就挖。凌霜蹲在旁边看,发现这谷里土肥水分足,就是没人好好打理,草药长得乱七八糟,难怪不够分。
“这地方能种庄稼。”凌霜对跟来的张婆婆说,“把坡地开出来,种点灵谷,不比抢草药强?”
张婆婆叹了口气:“以前试过,种出来的谷子被山鼠偷了一半,剩下的不够分,又吵起来了。后来就没人种了,各顾各的。”
正说着,谷里又吵起来了,这次是俩媳妇,为了谁先用水井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俺先到的”,一个说“俺家男人昨天修了井沿”,回音把俩人的声音放大了十倍,听着像打架。
凌霜没过去劝,只是对挖草药的俩汉子说:“你们俩,去把水井旁边的空地清出来,搭个棚子,再做两个水桶,轮流打水,谁也别抢。”
高个汉子有点犹豫:“凭啥听你的?”
凌霜指了指他们筐里的草药:“不想分后半袋米了?”俩人立马扛着锄头去了。
回音谷的人很快发现,这俩外来的姑娘不一般。凌霜画的图纸能让坡地不积水,种的灵谷比野生的饱满;阿雪教大家用冰灵力冻山鼠,晚上往田里一放,山鼠再也不敢来偷粮食。
有天晚上下大雨,谷里的土坯墙塌了半截,压坏了三家的柴火。往常这时候早吵翻天了,这次高个汉子主动扛来木料,矮个汉子带着人修墙,连吵架的俩媳妇都端来热水,给干活的人喝。
张婆婆看着这一幕,抹着眼泪对凌霜说:“多少年没见他们这么齐心了……以前总觉得,这谷的回音把人心都吵散了,现在才明白,是没个牵头的人。”
凌霜没说话,只是指挥大家把塌下来的土堆到后坡,混着稻草做成肥料。“明年种灵谷时用上,能多收两成。”
一个月后,回音谷变了样。后坡的梯田整整齐齐,灵谷长得绿油油的;水井旁搭了棚子,水桶上刻着号,轮流打水从不吵架;村口还盖了间大屋子,张婆婆说这叫“议事堂”,谁有矛盾就去那儿说,有回音帮着“记”着,谁也不敢耍赖。
临走那天,全村人在议事堂摆了桌饭,灵谷饭香喷喷的,还有炖山鸡,是俩汉子一起上山打的。高个汉子给凌霜舀了碗鸡汤:“凌霜姑娘,俺以前脾气冲,对不住。”
矮个汉子也挠挠头:“俺也不对,以后再也不抢东西了。”
阿雪看着墙上新画的梯田图,小声说:“师父,你看他们现在说话,回音都变好听了。”
可不是嘛,谷里的回音不再是“俺的”“凭啥”,而是“你家谷子够不”“俺帮你修修锄头”,顺着山壁荡过来,暖乎乎的像打招呼。
张婆婆把一串用山桃核串的珠子给了阿雪:“这珠子在谷里晃一晃,能听见好听的回音,比吵架强。”
传送阵光门亮起时,大家站在谷口挥手,山风吹过,带着灵谷的清香,回音里全是“常回来”的声音。
阿雪摸着手里的桃核珠,问:“师父,咱们这是回星枢了吗?”
凌霜看着地图上被划掉的最后一个标记,点了点头:“嗯,回去看看。”
光门关上的瞬间,凌霜仿佛听见回音谷的灵谷在风中摇,沙沙的像唱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前这双手只用来握剑,现在却沾过泥土、摸过草药、搭过屋顶。阿雪说得对,她好像真的爱笑了点。
回到星枢时,正赶上晚饭。明辉在食堂等着,桌上摆着李大嘴的酱兔头、西施的牛肉面,还有小铃铛炸的(没翻车的)肉丸。
“回来啦?”明辉给她舀了碗汤,“听说你把回音谷的吵架声变成唱歌声了?”
凌霜喝了口汤,没说话,嘴角却悄悄翘了翘。
阿雪抢着说:“师父可厉害了!还教他们种灵谷,现在全村人都不吵架了!”
小铃铛凑过来:“师父师父,下次开荒带我去呗?我会炸山鼠了!”
凌霜敲了敲她的脑袋:“先把炼丹炉炸坏的账算清楚。”
食堂里的笑声混着李大嘴的吆喝声,热热闹闹的。凌霜看着窗外的星空,突然觉得,不管是响沙坡的沙子、枯骨滩的石头、迷雾泽的水,还是火焰山的热、回音谷的吵,只要肯用心,总能把日子过出滋味来。
至于以后还去不去开荒?凌霜夹起一块酱兔头,咬了一口。明辉说得对,星枢的星火,早就不止亮在地图上了,还亮在那些被照亮过的人心里。而心里的火,比任何星火都旺。
凌霜回星枢没歇几天,就被小铃铛缠得没法子。这丫头不知道从哪听说回音谷的桃核珠能听好听的回音,天天蹲在寒玉峰的冰雕旁,拿块石头敲桃核,敲得“当当”响,说是在练“自制回音珠”。
“师父师父,你看我这颗!”小铃铛举着颗敲得坑坑洼洼的桃核,凑到凌霜耳边晃了晃,“是不是有点像回音谷的动静?”
凌霜正给冰棱阵补充灵力,被她晃得耳朵痒,伸手把桃核拿过来:“再敲就碎了。真想听回音,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着小铃铛和阿雪,往星枢后山走。后山有片石壁,像面大镜子,人站在前面说话,能听见清清楚楚的回音。凌霜站定,喊了声“星枢”,石壁回过来“星枢星枢”,像有人在应和。
小铃铛乐疯了,蹦着喊“小铃铛最厉害”,回音也跟着喊“最厉害最厉害”,逗得阿雪直笑。
正玩着,看见诸葛不亮背着个布包,往石壁这边走,布包里露出来的图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凌霜仙子也在啊?”他推了推眼镜,“我来测测这石壁的回声,看看能不能用来做预警——要是有妖兽靠近,声音变了就能提前知道。”
小铃铛眼睛一亮:“诸葛长老,我帮你听!我耳朵灵!”说着往石壁前凑,耳朵贴在石头上,跟只小兔子似的。
凌霜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星枢的后山跟回音谷也差不多,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是这儿的回音里,全是干活和笑的声音。
星枢的食堂最近添了道新菜,是阿雪从火焰山学来的“火晶果饼”。她把火晶果干泡软了,和着灵米面一起烤,饼子又甜又带点酸,弟子们抢着买。
“阿雪妹妹,再给我来两块!”【龙傲天本傲】举着饭票喊,他最近迷上了这饼子,说“比玄天宗的桂花糕有嚼头”。
阿雪笑着给他装饼,西施在旁边揉面,忍不住说:“这手艺跟你师父学的?她以前可只会冻冰雕。”
阿雪脸一红:“是师父教我观察的,说火焰山的人把果干混在面里,既能顶饿又能调味,是过日子的巧劲。”
正说着,凌霜走进来,阿雪赶紧递过去一块刚出炉的饼:“师父你尝尝,这次多加了点蜂蜜。”
凌霜咬了一口,饼子热乎乎的,甜酸味儿在嘴里散开。她看着食堂里闹哄哄的样子——李大嘴正跟铁刀门的络腮胡比谁啃兔头快,诸葛不亮和清虚长老对着张阵法图争论,小铃铛举着火晶果饼,追着流云宗的瘦高个要学御风术。
“嗯,”凌霜含着饼子,含糊不清地说,“比火焰山的好吃。”
玄天宗的林风最近总往星枢跑,每次来都背着个大箱子,里面装的不是玄星铁,而是弟子们写的“开荒笔记”。
“你看这个,”他翻开一本给凌霜看,上面是个小弟子画的图画,歪歪扭扭的,画着响沙坡的冰砖房和枯骨滩的石头屋,旁边写着“原来房子可以这样盖,不用非得雕花纹”。
凌霜翻了翻,里面还有弟子们抄的种水菱的法子、冻山鼠的技巧,甚至还有人画了张“凌霜仙子开荒路线图”,把她去过的地方都标上了,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冰剑图案。
“你们弟子挺用心。”凌霜把笔记还给他。
林风挠挠头:“以前总觉得修炼才是正经事,现在才明白,能把日子过明白,比啥都重要。对了,下个月玄天宗要去迷雾泽帮着收水菱,你去不去?”
凌霜想了想,点头:“去,阿雪说她的水菱种得没迷雾泽的好,去学学。”
收水菱那天,星枢和玄天宗的弟子挤在一条大船上,船往迷雾泽划,两岸的水菱叶绿油油的,像铺了层绿毯子。
小铃铛拿着个竹筐,学着狗蛋的样子捞水菱,手被菱角扎了下,“哎哟”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狗蛋赶紧递给她片大叶子:“垫着捞,俺刚开始也总被扎。”
阿雪跟着村里的媳妇学选水菱,哪个饱满哪个嫩,一挑一个准。凌霜站在船尾,看着大家说说笑笑,突然听见迷雾泽的水上传来回音,不是吵架,是大家喊的“加油”“这边多”,顺着水面荡开,软软的像唱歌。
收完水菱,村长奶奶留大家吃饭,煮了满满一锅水菱粥,还烤了石牙兽肉。席间,狗蛋举着个菱角对小铃铛说:“你看这菱角,外面扎人,里面肉甜,跟人似的。”
小铃铛没听懂,只顾着啃肉,凌霜却笑了——可不是嘛,不管是多糙的地方,多硬的人,只要肯用心相处,总能品出点甜来。
回星枢的路上,小铃铛靠在船边打盹,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水菱。阿雪凑到凌霜身边,小声说:“师父,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去更多地方吗?”
凌霜望着远处渐渐淡去的雾气,点了点头:“会的。”
只是不用像以前那样急匆匆的了。以后可以慢慢走,带着星枢的种子,带着玄天宗的灵玉,带着各宗凑在一起的法子,去那些还没被照亮的地方。
船靠岸时,夕阳正红,把水面染成了金红色。明辉站在岸边等着,手里举着杯灵茶,看见他们就笑:“听说你们收了不少水菱?晚上让李大嘴煮菱角汤喝。”
凌霜走上岸,接过茶杯,茶还是温的。她看着远处星枢的灯火,又看看身边笑闹的弟子们,突然觉得,开荒不一定非得去多远的地方,把眼下的日子过好,让身边的人笑出声,也是在种星星。
至于那些还没去过的荒原、山谷、海岛,不急。日子还长着呢,带着这股热乎劲儿,慢慢走,总能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