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将人扯到书桌前坐下,将纸笔拿给他道:“本宫会信守诺言只杀你一人,你的家人和族人我都不会动,但是你们那一派的人会不会动手,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还有时间,在你死之前,你可以将自己的安排都写下来,让他们能有个退路。”
要问思安怎么变好了?
她只会回答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说了不杀他们,可没说放过他们,其实,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毕竟从富贵到落魄,可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段永良却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里念叨着小姑娘就是容易心善,口中也跟着道了声谢,便开始埋头写了起来。
一时间,房内静的诡异。
像他这样做御史的人,不止嘴皮子利索,写东西一样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将东西写好了。
他留下一封书信放在桌上,其余的纸张则转手递给了周思安:“多谢九公主愿意给他们一个活路,老夫这条命也就到今日了,便不再说什么来日再报的话。
这上面写的都是我这些年藏东西的地方,东西不算太多,但胜在贵重,便赠予九公主您,就当是老夫的答谢吧!
还有一些是老夫查到的事情,许是能帮到你,便也一起写了下来。”
见识过人性的段永良,其实也并不是太相信思安。
因此,他又给家人和族人们加了份筹码,希望她能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真的说到做到。
思安接过那些纸张简单翻看了下,财物那些她不缺,就重点查看了下他最后说的事情。
果然,对付他这样的人,还是一紧一松的好,有些东西他若不是自愿吐口,就算她再逼他也无用。
最后这些纸张上面写的,全是能压死福王的重要罪证,随便挑出一条来,都比康志远交代的要有用。
还有一份谁也不知道的重要名单,全是他发展出来的人脉。
这些人在朝中的官职虽不大,可若用的好了,那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
思及此,她抬手晃了晃那些纸张,挑眉问他:“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留给你的儿女们?”
段永良无奈摇头,然后,一脸冷静的看着她说道:“没有能力却掌握着好东西,宛如三岁幼儿抱金砖过闹市一般,危险非常。
跟让他们冒着危险往上爬相比,老夫更想他们能够好好活着。
比起这高官厚禄,我还是更怀念以前下地种田的日子,简单而纯粹。
我留下的东西不少,只要他们不败家,足够他们当个小地主,吃喝不愁过一辈子了。”
他很清醒,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能走到今日,是因为他无路可选,进退皆不得,只有拼死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才能得以保全。
他虽不怎么管内宅的事,可却很了解自己的儿女,小聪明有些,遇事也能成长起来,可却无法在朝堂那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
所以,他帮他们选了一条平安富足的路子,虽然没有了往昔的荣华富贵,可却能平安的活下去。
但九公主不同,她选的本就是一条荆棘路,这些东西给她更有用处,帮她的同时对自己也有利。
东西给了她,那在他死后,那些人的目光,就不会再放到他家人和族人的身上了。
倘若九公主念着这份好意,以后他们遇到难事时,对方随手帮上一把,也够他儿女用的了。
段永良能想到的事,思安同样也能想到,不过都是在演戏,她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将那些纸张收了起来,抬起短刃对准他:“事情已了,该解决咱们之间的恩怨了,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直面死亡的这一刻,段永良心中有些害怕,也有些释然。
死,谁都会怕,除非是一心求死的人,因此,他将这点惧意压了下去。
释然则是因为他觉得,他这一生忙忙碌碌为的是什么呢,原来不过是这一死罢了。
想到此,他不由笑出了声,然后,一脸淡然的走到书桌前坐下,手掌朝上伸出,对思安说道:
“还是老夫自己来吧!
不过,还需要借公主你的短刃一用,欠吴家人的,还是用他们家的利刃来血偿的好。”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这么一说,思安就不想给他这个脸了。
多大的脸啊?
还必须得用吴家的短刃,瞧把你给装的!
我今儿个还非就得反着来,你能把我怎么着啊?
她手腕一个翻转,一只飞镖就直直刺入了他的喉间,片刻功夫,涌出的鲜血就染红了他脖颈间的衣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是不明白说的好好的,她怎么就突然动手了呢?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无法说出,最终,只能带着困惑死去。
事实证明,不管再聪明厉害的人,只是死了全白搭。
解决掉段永良,思安就开始了寻宝之旅,不但段永良交代的那些东西全被她收走,就是段府她也没放过。
她只是说了给他们一个退路,可没说他们能继续过富裕的好日子,不杀他们已是她难得的仁慈。
而且,她不打算给段家人太多逃跑的时间,有些代价他们得承担,这是他们享受段永良带来荣耀的后果。
在天色将明之时,周思安身着一袭白衣,带着诸多证据,亲自敲响了皇宫大门前的登闻鼓。
夏歌、秋沐、云起、长歌四人,则像是守护神一般,站在她的身后。
李成如今凤羽宫的管事大太监,自然跟周思安也是分不开的,但他没四个大宫女受信任,便带人提着灯笼静候在一旁。
更鼓声在城墙根下碎成齑粉时,思安的素色裙裾已浸透晨露,指节在登闻鼓斑驳的牛皮鼓面上,叩出一声声闷响。
大周各衙门前都有登闻鼓,可皇宫这个却非大事不能敲。
这个登闻鼓只有涉及军国大务,或者是奇冤惨案的情况下才能敲击登闻鼓,否则会按重罪论处。
并且,为了不让人乱敲,一旦敲响这个登闻鼓,就得受通常需承受拶刑(夹手指),或杖责等刑罚。
拶刑,是用夹板挤压手指,轻则淤紫,重则指甲断裂甚至十指伤残,以通过这种肉体痛苦筛选“真冤”。
杖责则是击鼓者需先受杖责(如20大板),以验证冤情真实性,但诰命夫人等特权阶层可豁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