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扭曲的身体像蜘蛛一样爬下楼梯，脸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同时转动，聚焦在雪媚儿身上。地下室的灯光开始频闪，每一次黑暗降临，小雨就更近一些。
雪媚儿握紧铜镜碎片，另一只手抓着玉佩，挡在昏迷的杜远前面。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握镜片的手却稳如磐石。
\"千目大人喜欢你...\"几十个声音从小雨裂开的嘴里同时发出，\"你的眼睛...特别明亮...特别美味...\"
雪媚儿强迫自己直视那些转动的眼球：\"滚回你的镜子里去！\"
小雨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整个地下室随之震动，墙上的符纸纷纷脱落，在空中燃烧成灰烬。\"镜子？\"她歪着头，脖子发出橡皮筋拉伸般的声响，\"镜子已经碎了...就像四十年前那个道士的头骨一样...\"
雪媚儿趁机瞥了一眼手中的镜片。在闪烁的灯光下，镜面突然变得清晰，映照出的不是地下室，而是一个充满黑雾的空间——无数人形黑影在其中游荡，中央悬浮着一个由眼球组成的巨大球体，每个眼球都在痛苦地眨动。在最中央，一双熟悉的眼睛让雪媚儿心脏骤停——那是奶奶的眼睛，正在无声地流泪。
\"看到了吗？\"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奶奶在等你呢...\"
雪媚儿猛地移开视线，镜片上的画面消失了。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涌上一股铁锈味——是血，每次过度使用\"阴眼\"都会这样。
\"你想要什么？\"她咬牙问道，同时用脚尖轻轻碰了碰杜远，希望他能醒来。
小雨的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抽搐着前进：\"千目大人饿了...四十年才吃一次...这次要多吃几个...\"她的头突然180度扭转，看向楼梯上方，\"整栋楼的人都在做梦...梦见自己死掉的样子...很快梦就会成真...\"
雪媚儿想起画中那些新增的人影，胃部一阵绞痛。但更可怕的是，她意识到小雨的话是真的——整栋楼安静得诡异，没有一丝声响，就像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
\"除非...\"小雨的头又咔咔转回来，\"你把眼睛给我。血亲之眼...能打开两界的门...千目大人就能永远吃饱了...\"
就在这时，杜远的手指突然动了动。雪媚儿必须分散小雨的注意力：\"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家？\"
小雨咧开嘴，嘴角撕裂到耳根：\"因为周婆婆...偷走了千目大人最喜欢的孩子...\"她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把孩子藏在了玉佩里...我们找了好久好久...\"
雪媚儿低头看向玉佩，青光中隐约浮现一个婴儿的轮廓。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护身符，这里面封印着一个灵魂，很可能是四十年前那个被献祭的孩子！
杜远突然暴起，用全身力气撞向小雨。两者一起摔在墙上，杜远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是之前从林教授家拿的——贴在小雨额头上。
\"跑！\"他冲雪媚儿喊道，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黑色纹路已经覆盖了他半边脸，但眼神依然清醒。
小雨发出非人的尖啸，符纸燃烧起来，但只持续了几秒就化为了灰烬。\"愚蠢！\"她一把掐住杜远的脖子，将他提离地面，\"你们都会成为千目的一部分！\"
雪媚儿没有逃跑，而是举起铜镜碎片，借着玉佩的光芒照向小雨。青光与镜片反射的光线交汇，形成一道光束，直接刺入小雨脸上的那些眼睛。
小雨——或者说千目邪灵——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扔下杜远，双手捂住脸。黑色的脓液从指缝间涌出，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镜子和玉佩...一起...\"杜远咳嗽着爬过来，\"我早该想到...它们是一套法器！\"
雪媚儿扶起他：\"我们该怎么做？\"
\"镜片能伤害它...但不能消灭...\"杜远的眼睛时而漆黑时而正常，显然在与体内的邪灵抗争，\"林教授笔记说...邪灵有两部分...现实和灵界...必须同时摧毁...\"
小雨已经重新站起来，脸上的眼睛有一半变成了血窟窿，但剩下的更加疯狂地转动着。\"你们伤不了千目大人！\"她咆哮道，声音震得地下室的水泥墙出现裂纹。
雪媚儿突然明白了奶奶的提示。\"血亲之眼对千目\"...不是要献祭眼睛，而是要用阴眼能力进入灵界，同时攻击邪灵的两面！
\"杜远，听着。\"她快速说道，眼睛盯着逐渐逼近的小雨，\"我用阴眼进入灵界找邪灵核心，你用镜片和玉佩在这里攻击它。必须同时！\"
\"不行！\"杜远抓住她的手腕，\"你会被困在灵界！\"
\"我有奶奶的玉佩，还有这个。\"她举起铜镜碎片，\"三十秒，不管成不成功，你都用镜片照我额头把我拉回来。\"
小雨离他们只有三步远了，身体不断膨胀，已经顶到了天花板。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她背后伸出，每根触手末端都长着一只眼睛。
\"没时间了！\"雪媚儿将玉佩塞给杜远，\"我数到三！\"
杜远咬牙点头，举起镜片对准小雨。雪媚儿深吸一口气，将铜镜碎片贴在额头上，闭上眼睛——
\"一、二、三！\"
杜远手中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通过镜片折射成无数光线，如利剑般刺入小雨的身体。与此同时，雪媚儿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抽离，坠入一个黑暗的漩涡。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身处镜中世界——黑雾弥漫的空间里，漂浮着那个由眼球组成的巨大球体。近距离看更加恐怖，每个眼球都连接着细小的神经和血管，像某种恶心的深海生物。而在最中央，奶奶的眼睛正拼命眨动，似乎在向她传递什么信息。
雪媚儿的\"身体\"在黑雾中飘向眼球球体。随着距离缩短，她听到无数声音在尖叫、哭泣、哀求。有些眼球注意到了她，立刻转向，瞳孔收缩，流露出纯粹的恶意。
\"找到核心...\"她想起杜远的话，在密密麻麻的眼球中搜寻。突然，她注意到球体深处有一点红光——那是一个比其他眼球大得多的血红色眼球，周围缠绕着黑色的血管，像是心脏般有规律地搏动着。
那就是千目邪灵的核心！
雪媚儿集中全部意念向核心冲去。黑雾立刻变得粘稠如胶水，无数细小的手臂从眼球中伸出，试图抓住她。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媚儿...救我...\"
是奶奶的声音！雪媚儿差点分心，但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真正的奶奶正在核心附近挣扎。她咬牙继续前进，感觉自己的意识体正在被黑雾腐蚀，越来越虚弱。
现实世界中，杜远看到雪媚儿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额头上的铜镜碎片发出诡异的红光。而小雨——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变成了一团眼球和触手的集合体——正在疯狂攻击着雪媚儿周围的保护光罩，光罩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快点啊...\"杜远喃喃自语，手中的镜片和玉佩越来越烫。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全身。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灵界里，雪媚儿终于突破重围，来到核心眼球前。它巨大如车轮，瞳孔中映照着无数惨死的面孔。雪媚儿集中全部意念，想象自己的手是一把利剑，直刺向那血红的瞳孔——
\"不！！！\"千目邪灵的声音震动了整个灵界。
就在接触的瞬间，雪媚儿看到了邪灵的真正来历——数百年前，一个邪教组织在这里举行仪式，召唤了异界的千目邪灵。它吞噬了整个村子的人，直到一位道士用铜镜和玉佩将它封印。但每隔几十年，封印就会减弱，必须用血祭来暂时加固...
核心眼球爆裂开来，黑血如瀑布般喷涌。整个灵界开始崩塌，眼球球体上的眼睛一个接一个爆炸。雪媚儿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后退，最后看到的是奶奶的眼睛——它们终于恢复了清明，向她露出欣慰的微笑，然后化为光点消散。
\"雪媚儿！\"杜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雪媚儿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室的地上。杜远跪在旁边，手中的镜片和玉佩已经碎裂。整个地下室一片狼藉，但那个怪物消失了，只留下一滩腥臭的黑水正在快速蒸发。
\"成...成功了吗？\"雪媚儿虚弱地问。
杜远点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几口黑血。但随着黑血排出，他身上的黑色纹路开始褪去。\"我觉得...它真的消失了...\"
两人搀扶着爬出地下室。走廊里，住户们陆续打开门，一脸茫然，似乎刚从噩梦中惊醒。有人发现704的张老师夫妇昏倒在走廊，但还有呼吸。整栋公寓的灯光恢复了正常，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消失了。
三个月后，雪媚儿坐在工作室里，手中的画笔在画布上轻轻移动。虽然她的眼睛蒙着纱布——医生无法解释为什么她的视网膜完好却永久失明——但她的手却精准地描绘着窗外的阳光。
\"今天感觉怎么样？\"杜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出版的杂志。他的文章《翡翠公寓的四十年的秘密》引起了轰动，但大多数人只当它是虚构故事。
\"挺好的。\"雪媚儿转向他，纱布下的\"眼睛\"却准确地对准了他的脸，\"我能'看'到的东西比以前更多了。\"
杜远放下杂志，拿起桌上那幅新画——画中是阳光下的翡翠公寓，但在每个窗口，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画外挥手告别。最顶层的窗口，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牵着一个穿旧式校服的小女孩，她们的笑容温暖而释然。
\"你真的不后悔吗？\"杜远轻声问，\"失去眼睛...\"
雪媚儿摇摇头，手指轻抚脖子上的红绳——原本挂玉佩的地方现在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镜碎片。\"用一双眼睛换整栋楼人的性命，值得。何况...\"她转向画架，\"我现在看到的，比从前更多。\"
画布上，阳光透过翡翠公寓的玻璃，在地面投下温暖的影子。而在那些光影中，隐约可见无数安详沉睡的面孔——他们终于得到了永恒的安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