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林秋\"两个字像两把尖刀刺进她的视网膜。她分明记得，就在几小时前，林秋还站在冷藏室里对她微笑，那只玻璃义眼流着血...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第二条短信跳出来：
\"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林秋\"
方媛猛地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仿佛那是什么有毒的生物。她环顾四周，员工休息室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滴答\"声。钟面显示3:17Am，日期却是6月15日。
\"不可能...\"方媛翻出自己的笔记本，最后一页记录的日期是6月12日。她失去意识前明明是6月12日深夜。
她冲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拼命往脸上泼冷水。抬起头时，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方媛凑近镜子，想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憔悴到这种地步——
镜中的\"她\"突然咧开嘴笑了。
真实的方媛僵在原地。镜中的影像却继续活动着，它缓缓抬起右手，指向方媛身后。方媛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窜上来，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镜子。
镜中的\"方媛\"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话，但没有声音传出。通过口型，方媛辨认出它在重复同一个词：\"转身...转身...\"
一滴液体从镜面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镜中的\"方媛\"七窍开始流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剥落。它仍在微笑，露出逐渐变黑的牙龈和牙齿。
\"啊！\"方媛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踉跄着后退几步。她的后背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一双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方媛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洗手间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间，她看到镜子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妇人，正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她。
灯光再次亮起时，镜子里只剩下方媛自己惊恐的脸。她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异常的寒意，镜子表面竟然结了一层薄霜。
方媛逃也似地冲出洗手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小方？你没事吧？\"郑浩扶住她的肩膀，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听到尖叫声...\"
\"镜子...洗手间的镜子...\"方媛语无伦次地指向身后。
郑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走向洗手间。方媛想拉住他，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
几秒钟后，郑浩回来了：\"镜子怎么了？我看很正常啊。\"
方媛推开他冲进洗手间——镜面干净明亮，没有任何异常。她颤抖着伸手触碰，镜面是常温的。
\"现在是几号？\"方媛突然问道。
\"15号啊，怎么了？\"郑浩皱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老周说你昨晚在西区晕倒了，我们把你抬回来的。\"
方媛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的经历不是梦，但眼前的一切又那么...正常。
\"林秋在哪？\"她试探性地问。
郑浩的表情变得古怪：\"林秋？她三天前就辞职了啊。你问这个干嘛？\"
方媛感到一阵眩晕。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郑浩好奇地瞥了一眼，脸色骤变：\"这...这不可能...\"
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新短信，发件人赫然是\"郑浩\"，内容是：\"别告诉他你看到了什么。我在冷藏室等你。\"
郑浩后退两步，脸色惨白：\"我从来没发过这种短信！我的手机早就——\"他突然闭嘴，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早就怎么了？\"方媛追问。
郑浩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方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知道些什么！那具无脸尸体，还有冷藏室的异常温度...那些失踪的员工...\"
郑浩猛地甩开她的手：\"你疯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他的眼神闪烁，明显在撒谎。
方媛决定赌一把：\"温度计显示-196c，但门把手是温的。尸体没有脸，但右手戴着银戒指。六个员工每晚抬棺十二次...\"
郑浩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他缓缓转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除非...\"他恐惧地打量着方媛，\"除非你也'看见'了。\"
\"看见什么？\"
郑浩没有回答，而是拉着方媛快步走向档案室。他锁上门，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发黄的记录本。
\"我本来不该告诉任何人...\"他翻开记录本，里面夹着几张照片，\"但既然你已经'看见'了，也许...也许你能帮我。\"
照片上是六具排列成圆形的尸体，每具都没有脸，胸口有一个黑洞。方媛认出了那枚银戒指——它戴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上。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郑浩低声说，\"城南一家六口离奇死亡，尸体送到这里后...发生了怪事。\"他指着照片背景中的冷藏室墙壁，\"看这里。\"
方媛凑近看，发现墙壁上的冰霜形成了模糊的人脸图案，正好六张。
\"当晚值班的六个员工第二天全部失踪。\"郑浩继续说，\"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看见'...然后消失。\"
\"看见什么？\"
\"无限葬礼。\"郑浩的声音变得空洞，\"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葬礼。六名抬棺人，一具尸体，十二次往返...直到凑齐第七个人。\"
方媛突然明白了：\"丧主...\"
郑浩点点头：\"六人抬棺，一人主丧。完整的葬礼需要七个人。那一家六口...他们在等待第七个家庭成员。\"
\"但那家人不是都死了吗？\"
\"是的。\"郑浩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所以他们需要...替代品。\"
方媛想起那枚银戒指，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那枚戒指...是我母亲的。\"
郑浩猛地抬头：\"什么？\"
\"我母亲十年前在这家殡仪馆火化的。\"方媛的声音颤抖，\"她下葬时戴着那枚银戒指。\"
两人陷入沉默。档案室的老旧空调发出\"嗡嗡\"的噪音，却吹不出半点冷风。方媛突然意识到，空调根本没开。
那声音来自墙壁内部。
\"它来了。\"郑浩突然说，眼睛盯着方媛身后，\"别回头。假装没听见。\"
方媛感到一股刺骨寒意从背后袭来。耳边响起细微的\"咯咯\"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木板。更可怕的是，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她的后颈呼吸——缓慢、冰凉的呼气拂过她的皮肤。
郑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死死盯着方媛身后，嘴唇颤抖着形成几个字：\"跑...现在...\"
方媛猛地向前扑去，同时转身——档案室空无一人，只有她和郑浩。但墙上的照片全部掉在了地上，六张朝上，恰好围成一个完美的圆圈。
\"我们得离开这里。\"郑浩抓起记录本塞进口袋，\"去前厅，那里最安全。\"
他们刚跑到走廊，整栋建筑的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方媛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光着脚在奔跑。
\"别看！\"郑浩拽着她向前，\"数到六十就到前厅了！一、二、三...\"
方媛跟着他一起数。数到三十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她的手臂，湿冷滑腻如死鱼。数到四十五时，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啜泣声，近得仿佛就在肩头。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郑浩推开前厅大门。
月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提供了一丝光亮。前厅空荡荡的，接待处的电脑屏幕闪烁着蓝光。郑浩瘫坐在沙发上，额头渗出冷汗。
\"我们安全了...暂时。\"他说。
方媛走向接待处的电脑，屏幕上是殡仪馆的监控系统界面。她鬼使神差地调出了西区冷藏室的实时画面——
画面中，六个人影围成一圈，中央躺着那具无脸尸体。他们缓缓抬起尸体，开始缓慢地绕圈行走。方媛放大画面，看清了那六个人的脸：老周、林秋、郑浩...还有她自己。
\"这不可能...\"方媛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郑浩，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她缓缓转回屏幕——监控画面里的\"郑浩\"正抬头\"看\"着她，嘴角慢慢咧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电脑突然黑屏，倒映出方媛惨白的脸。而在她影像的肩膀上，缓缓探出另一张脸——郑浩的脸，但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方媛尖叫着后退，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转身，看到郑浩站在她面前，但已经不是刚才的郑浩了。他的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你终于明白了。\"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我们一直在等你。没有丧主，葬礼无法完成。\"
方媛想逃，却发现前厅的所有出口都消失了，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形成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为什么是我？\"她颤抖着问。
郑浩——或者说那个占据郑浩身体的东西——指向她的左手。方媛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戒指，和尸体手上的一模一样。
\"血脉相连。\"郑浩说，\"你母亲逃掉了，现在轮到你了。\"
墙上的冰霜开始融化，形成一行行血红色的字：
\"第七夜
第七人
葬礼将成\"
方媛感到一阵眩晕，前厅的景象开始扭曲、溶解。当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西区走廊上，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身边是其他五名\"员工\"：老周、林秋、郑浩和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他们面无表情，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毫无生气。走廊尽头，冷藏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心跳。
\"时辰到了。\"老周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最后一次了。\"
方媛想反抗，但她的身体自动走向冷藏室，和其他人一起站在那具无脸尸体旁边。尸体右手上的银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亮。
\"一、二、三，起。\"老周发令。
六个人同时弯腰，抬起尸体。触感冰凉滑腻，方媛感到一阵恶心，但她的手像被焊在了尸体上一样无法松开。
他们排成一列，走出冷藏室。走廊变得无限长，两侧是一扇扇相同的门。每经过一扇门，方媛都能从门上的小窗看到里面的景象——全都是同一个冷藏室，同样的六个人抬着同样的尸体，只是时间点略有不同。
\"这是...\"方媛喃喃道。
\"所有可能性。\"林秋回答，她的义眼现在完全变成了黑色，\"每一个选择创造一条新路径，但终点相同。\"
他们走到第十二扇门前，老周推开门——里面不是冷藏室，而是一个巨大的灵堂。数百个穿着寿衣的人影站在两侧，他们都没有脸，胸口有黑洞。
灵堂中央放着七口棺材，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六口棺材已经盖上了，第七口敞开着，里面铺着白色的丝绸。
\"最后一程。\"老周说。
六个人将无脸尸体放入第七口棺材。就在尸体接触到棺材底的瞬间，方媛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她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正在裂开，一个黑洞缓缓形成，却没有流血。
\"欢迎回家，丧主。\"六个人齐声说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人同时说话。
方媛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她的视野开始扭曲，灵堂的景象分裂成无数碎片。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她看到七口棺材全部盖上了，棺材板上渐渐浮现出七张人脸——正是她自己、老周、林秋、郑浩和其他三个人的面孔。
然后是一片黑暗。
殡仪馆的晨光中，新来的实习生小张正在整理前台的资料。她打了个哈欠，看向墙上的员工照片——七张笑脸，最新的一张是那个叫方媛的女记者。
\"奇怪，\"小张自言自语，\"我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个同事？\"
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显示\"方媛\"，内容只有三个字：
\"轮到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