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啊?不知礼数的东西,一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钱谦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皱眉骂了一句。
“老爷,要不让下人们去看看?”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怀里传来,自然是其妻子柳如是了。
钱谦益拉过她玉藕一般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开口道:“不用管他,这种无理之人,老夫都懒得见他!”
“砰砰砰!”
话音刚落,门外之人似是失去了耐心,开始用拳头砸门,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这时候钱谦益再也睡不住了,他恼怒地睁开眼睛,气冲冲的坐起身骂道:“是哪个杀才,大清早的就来砸门,老夫非给他点颜色瞧瞧!”
“老爷,定是有要紧之事,您还是去看看吧,妾身伺候你穿衣梳洗!”一旁的柳如是也支起了身子,如瀑般的长发随意的搭在了她白皙的肩膀之上,流露出一幅慵懒的妩媚气息来。
看到此番光景的钱谦益不禁两眼发直,咽了口唾沫,色心顿起,就想要搂眼前这名柔弱美人儿,趁着清晨精满神足,就要当即温存一番。
“咣咣咣!”
没想到更大的砸门声接踵而至,看架势,似乎要把府内这扇木门给拆了的架势,大有破门而入的意味!
接着钱谦益夫妻二人便听到了被吵醒的门房老仆役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了!”钱谦益此时也没了兴致,他恼羞成怒的翻身下床,留下捂嘴偷笑的柳如是端坐于秀床之上。
她随即披了件纱衣,也下床伺候钱谦益梳洗起来,等钱谦益穿戴整齐后,她在后面柔声说道:“老爷快去客厅吧,看看是何人,有什么要紧之事!”
“嗯”了一声,钱谦益拉下脸来,快步走到客厅,只见那里坐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焦急的不住张望着!
钱谦益认出来了,此人是他的学生之一,名为瞿式耜,字起田,如今被削职在家,对他这位老师一向恭敬有礼,不知今日突然为何如此行事?
听到脚步声的瞿式耜抬起头来,正看到一脸怒意的钱谦益向他走来,他立马起身行礼迎接。
“哼!起田,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就如此粗鄙行事,为师教导过你,作为君子,要温良恭俭,怎的突然行事如此毛躁!”
面对老师的训斥,瞿式耜也低头认错道:“老师教训的是,弟子谨记,此次冒失前来,是向老师禀报一件大事!”
见学生认错的钱谦益面色稍霁,他轻抚着长须道:“何事?就是天塌下来了,也要维持我东林君子之风啊!起田,看起来你还需再多读圣贤之书,修身养性啊!”
瞿式耜实在没耐心跟这个啰嗦的老先生再说下去了,他凑近钱谦益,低声在其耳边说道:“恩师,外边有传言称,我大明崇祯皇帝,驾崩了!”
“你说什么?!!!”钱谦益双目睁大,震惊之下,居然揪断了自己的数根长须,疼的他龇牙咧嘴起来。
“恩师,是真的,现在所有官员们都在疯传,说我朝崇祯皇帝崩于京师,是被活活烧死在武英殿内啊!”瞿式耜悲声说道。
“呜呼哀哉!陛下!”钱谦益顿时涕泪横流,捶胸顿足起来。
听到动静的柳如是和奴婢们从后堂赶来,扶着痛哭不已的钱谦益,不停的对其抚胸顺气,安抚良久,才让其止住了哭声。
随后,瞿式耜便对着平静下来的钱谦益详细讲述了流言的全部内容。
当钱谦益全部听完后,他认为此消息时间地点详实,就是大明崇祯皇帝身死何人之手有所争议之外,其余一律无异议,现在看来,大明崇祯皇帝的确是真的驾崩了!
想到这里,钱谦益又是止不住的哭泣起来,勉力送走瞿式耜后,柳如是也是眼眶通红,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钱谦益,目光闪烁片刻后转而坚定,似是心中已有了主意。
“老爷,”她走近身旁,轻声呼唤着沉浸在悲伤状态下的钱谦益,看到他泪眼朦胧的抬头看向自己,柳如是贝齿轻咬,她语气坚定地盯着钱谦益说道:
“老爷贵为江南文坛魁首,在我江南士人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陛下崩殂于神京,我大明朝的北都顺天府尽被建奴异族所占,至此国难之际,老爷你要为此做出表率啊!”
看着自己娇滴滴的娘子发话,钱谦益顿时止住了哭声,气血上涌,在柳如是妙目的注视下,不由得顿感刚才在她面前的悲啼有些大失夫纲。
他努力挺直腰板,豪气干云的霍然起身,大声喊道:“如是夫人,所言甚是,老夫乃为江南文坛魁首,崇祯吾皇既然已经乘龙殡天,老朽也绝不独活!老朽决定,投湖殉国,追随崇祯吾皇而去!为整个江南士人做出表率!”
说罢,钱谦益胡乱抹了把脸,就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柳如是美目中异彩连连,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她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挽住这个突然间浑身散发着书生意气的小老头,抿嘴轻笑道:“夫君既能如此,那妾身愿追随夫君共赴黄泉,舍弃残躯,共殉国难!”
钱谦益握住她的柔荑,夫妻二人共同往门外的尚湖行去!
府内的众多仆役们听说自家老爷和夫人要投湖殉国,纷纷跟在了他们身后出门而去,一路上更是呼朋引伴,不多时居然聚集了一大群百姓士人,跟在其二人身后。
“听说钱先生要投湖殉国?追随我大明崇祯皇帝而去!钱先生真乃我大明士人的榜样啊!”
“钱大家真乃我辈楷模,不愧为我东林魁首!其夫人与他伉俪情深,也毅然共赴国难,夫妇二人真乃神仙眷侣啊!”
“牧斋先生高风亮节,忠肝义胆,理应名垂千古,我等要为牧斋先生在尚湖边刻碑立传,千古流芳,供世人万载传诵!”
……
百姓,士绅们纷纷杂杂,不绝于耳的赞美声从身后传来,刚一开始,钱谦益不觉心中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