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
这些东林党官员们沉默片刻,随即倪元璐开口道:“启奏陛下,因为我朝太祖订有祖制,规定‘凡商税,三十取一’,虽然在天启年间,部分商品的税率曾提高到十取一的地步,但很快又恢复祖制三十税一了!祖宗之法不可变,因此商税就这样一直沿用下来了!”
高弘图随后又接口道:“陛下明鉴,我大明中央六部之一的户部总揽税收,下设清吏司分管各地税收。地方上,主要由布政使司、府县官吏负责征收商税,钞关等重要关卡由宦官或户部专派官员管理。但是……呃……”说到这里,高弘图突然闭口不言,抬眼小心的看了一下坐在高台上的崇祯皇帝。
“嗯?为何不言了?爱卿大胆的说,朕恕你无罪!”崇祯皇帝盯着吞吞吐吐的高弘图说道。
“是,陛下!”高弘图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把心一横,开口说道:“陛下恕罪!只因宫中派出去的矿税使,横征暴敛,致使民怨沸腾,很多地方都有我大明的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武装抗税,激起了民变!这导致商税收取变得更加困难!”
内阁的这两个久经官场的老狐狸,避重就轻的说出了两点商税征收的困难,又是祖宗之法不可变啦,又是因为皇帝派出去的太监横征暴敛,导致商税收不上来啦。
上述这两点原因肯定是在大明朝内存在的,但是他们就是不往本质上说!
本质是什么?
本质就是他们背后代表的新兴江南士绅地主们,不愿意提高商税,给国家交钱呗!
洪武大帝太祖爷制订的三十税一制度挺好的,陛下你改它干什么?
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不然就是不孝子孙呐!
更有《皇明祖训》序言上写的清清楚楚:
“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不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将孚佑于无穷矣!呜呼,其敬戒之哉!”
翻译过来就是,我朱元璋制订的法规,一个字都不能更改,要是后世子孙擅自更改,我身为祖先就不保佑你们了。
而这更成了大明朝堂上那些保守派大臣们的“尚方宝剑”,皇帝若是想要改革,他们搬出《皇明祖训》来,霎时就能让皇帝偃旗息鼓,否则不就成了朱家不肖子孙了?
“爱卿话虽不错,但是朕也有自己的考量!”崇祯皇帝双臂环胸,目光深邃的盯着丹墀下站着的一众东林党阁老们。
“现在我大明商税问题搞清楚了,朕给郑芝龙的优待,恰恰是在这商税上要找补回来!”
“诸位觉得,我大明商税三十税一的抽取数额,高不高?”崇祯皇帝开口询问道。
“……”
东林党四名阁老都低下了头,这真的没法回答。
肯定是不高的,商人赚三十两白银,才上缴一两税银,更何况还有各种偷税漏税,所以这才造成了士绅集团和富商巨贾动辄豪掷千金的原因。
商税实在是太低了!
东林党诸人,都是代表着这些既得利益集团,肯定不能说这商税太低了,要让国家增加商税。
但他们脸皮再厚,也没法昧着良心开口说这“三十税一”的商税太高了,商人都苦不堪言了,吾皇陛下你再给大伙降降。
因此,这四名阁老只能闭口不言。
见众人都不说话,崇祯皇帝好像没有问这个问题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所以,朕准备在福建一省,增加商税,从原来的三十税一提高到十税一,由我大明户部派清吏司直接收缴,朕会派督察御史和太监进行监督。而作为交换,则是福建一省可开放海禁,治下百姓皆可出海贸易,除了几样朝廷规定不可出海贸易的重要物资,剩下的皆可不受限制!”
此言一出,内阁几位阁老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龙椅上的崇祯皇帝如此有魄力,竟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
而且仅仅在沿海的福建一省内提高商税,并没有触及他们背后江南新兴士绅集团的利益。
还有,这个政策制度是崇祯皇帝亲自提出来的,就算日后施行不利,或是局势失控,陛下也怪不到他们这几个内阁阁臣身上。
因此这几名内阁重臣们都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微微点了点头,彼此都认可了崇祯皇帝的这个做法。
内阁次辅倪元璐率先站起身来,对着崇祯皇帝拱手行礼道:“陛下圣明,如此一来,若是对海外贸易顺利,从福建一省,我大明户部可收缴的商税就会是一大笔银子!”
户部左侍郎高弘图也紧接着开口道:“陛下圣明,在福建省除了商税外,我大明也可以收缴‘船引’之税,若是出海的人多了,自然这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嗯,说到这里,既然提高了商税,尔等要特别说明,一艘出海的货船,只需缴纳一次船引即可,然后其可以一直使用到他换新货船为止,户部一定要做好记录,而且大小货船所需要缴纳的银两也不相同。这个两位爱卿下去商量着制订,然后将福建一省的税收方案给朕尽快呈上来!”崇祯皇帝补充说明道。
“是,臣遵旨!”倪元璐和高弘图低头说道。
“陛下,那这郑芝龙就让此人总理福建一省的海贸之事吗?要不要我等再商议一下?”内阁首辅史可法上前一步,语气忧虑的又开口说道。
“不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朕千里迢迢的召此人进宫,朕与此人已经提前商议好了,内阁现在就起草圣旨,朕批红盖章后,就着手执行吧!”崇祯皇帝大手一挥,猛然站起,直接乾纲独断道。
“啊,这……”
看着猛然强势起来的皇帝陛下,内阁几名阁老都有些不太适应。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史可法率先低头道:“臣等遵旨,立即按陛下的意思,起草圣旨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