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星河流转。
白云宗西南角,云雾缭绕间,一座新修宫殿屹立于群峰之巅,四角飞檐皆覆银瓦,玉石琉璃铺地,灵光凝壁,自成灵息保护结界。此宫殿名为——灵霄宫,由宗主萧隐山亲自赐名,乃为祝贺杨正与赵馨雨成婚之贺礼,规格之高,几乎仅次于天极云府。
灵霄宫内,正殿灯火柔和,淡淡香烟自檀炉中缭绕升起,香意轻拂,熏染月夜。
杨正一袭玄袍,身姿挺拔,正与赵馨雨一同端坐内堂,对弈博魂棋,笑语轻谈。
赵馨雨身着淡紫宫裙,鬓角点缀流苏玉蝶,温婉中透着少见的自在,她那双曾写满锋芒的眼,如今只余柔和。
突然,外殿结界微动。
两人一怔,继而下一瞬,那熟悉的魂息便跨越阵法而至。
“是秦宁!”杨正眼神一亮,随即亲自起身走出宫门。
只见夜空之下,月辉洒落间,一道身影自云岚间步入而来。
少年玄衣如墨,气息宁然,却在踏入灵霄宫门槛一刻,仿若带来整座宗门的安稳。
“宁哥!”杨正率先喊出,声音中压不住笑意与激动。
赵馨雨亦随之起身:“宁哥,你来了!”
秦宁脚步轻缓,走到两人近前,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看着赵馨雨眼中掩不住的幸福,也看着杨正那眉宇间早已不复年少轻狂的平稳,嘴角微微扬起:
“看来这灵霄宫,很适合你们。”
杨正一笑:“你来得正好,今晚月色正浓,不如留下小酌。”
赵馨雨嫣然笑道:“我早就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灵茗酒,就等你来了。”
秦宁轻轻颔首,步入宫内,魂灯辉映下,三人久别重逢的身影缓缓隐入温暖的殿光中。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灵霄宫内香烛清明,气息温和而宁静。
秦宁将杯中灵茗轻轻一饮而尽,眼中那一抹随意终于被沉静取代。他将酒盏搁下,抬眸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杨正与赵馨雨,语气缓慢,却极为清晰地道:
“这一次回到太衍大陆,我最重要的目的。”
他停顿了片刻,缓缓续道:
“是来看望母亲,看看你们两个,还有整个白云宗的状况。”
听到这里,赵馨雨眼神微微泛红,轻轻点头;而杨正神情肃然,背脊下意识挺直,认真倾听。
秦宁继续道:“这几年,你们撑起白云宗,让它成为太衍真正的主宰。萧宗主也向我提及,现如今整个太衍大陆已归于一统,洛川已灭,赵家之乱也早随风散去。如今宗门稳固,百族无声,确实算得上是太衍安宁之时。”
他说着,眼神中却隐隐浮现一缕深思。
“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松懈。”
杨正沉声道:“你是说,还有变数?”
秦宁点了点头:“万界之间,从不平静。太衍虽稳,但这只是相对。许多更大的势力在暗中窥视灵穹,甚至窥视我们脚下的大界命脉。等到下一次波澜来临,他们未必不会将太衍当作第一处入口。”
赵馨雨听到这里,紧张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
秦宁平静说道:“我很快会启程前往神渊大陆一战旧敌,之后便重返灵穹大界。我必须尽快将青环与我体内所有的力量完全契合,才能真正迎接即将来临的下一轮动荡。”
他说到此,神情淡淡,却不自觉地透出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而此刻,杨正忽地笑了,举杯道:“你放心吧宁哥,这里有我和馨雨,还有萧宗主。就算哪一天风云再起,只要我杨正还在,白云宗永不失守。”
赵馨雨轻轻点头:“我们会护好阿姨,也会等你凯旋归来。”
秦宁看着眼前两位故人,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温和笑意,举起杯盏:
“那便,饮此一杯,为太衍平安,也为将来再聚。”
三杯相碰,酒意浓香。
一切仿佛都安然静好,可秦宁心底却已知,那无边风暴的帷幕——已然悄然拉开。
秦宁手中杯盏轻放,身躯微起,神情忽然转为庄重。他缓缓抬起右手,虚空微震。
只见一道古老的黑光自他身后浮现,一柄漆黑如冥渊般的长矛缓缓从虚空中降临,矛身散发出森然冷意,似有无尽灰雾缠绕其上,一缕缕青芒若隐若现,仿佛万象吞噬,连空间都为之一颤。
那正是——黑骨战矛。
秦宁右手抚上矛柄,目光投向杨正,神色郑重至极,低声说道:
“杨正,此物你应再熟悉不过。”
杨正站起身,神情随之肃然。看着那柄他无数次在战场之上与之并肩、见证其威力的黑骨战矛,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深沉敬意。
秦宁缓缓说道:
“这是我踏入修行之路,在太衍大陆真正握上的第一柄战器,是我从界识初境一路走来的生命烙印,是斩敌破魂的本命武魂载体。”
他的声音微顿,语气却转为低沉深远:
“但现在,我已走上灵穹之路,青环已醒,灭源现世,我终究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天命武器。”
他缓缓举起黑骨战矛,指向虚空:
“它已完成使命,今日,我正式将它交托与你。”
杨正一震:“宁哥,你的意思是……?”
秦宁点头,沉声道:“你是我兄弟,我最信任之人。黑骨战矛如今已融合灰环十式战技核心,再加我在灵穹大界注入的青环之息,它的力量早已不同凡响。”
他顿了顿,右掌轻轻一握,只听“轰——”一声低吟,黑骨战矛上浮现五道灰芒与青辉交织的古纹,每一道纹路都似要将空间灼穿。
“黑骨战矛,共有五式战技。”
“每一式,都是斩敌灭界之技,若你能熟练掌控,足以横扫如今的整个太衍大陆。”
他手指微动,长矛在空中裂开一丝灵纹:
【其一】环矛·弑界斩
破界直刺,毁灭一切空间护壁。
【其二】环矛·寂断渊
一矛可断生死轮转,使敌堕入永渊。
【其三】环矛·灭穹烬
灰环之力灼尽天地,可燃尽百域真魂。
【其四】环矛·断因归寂
可追溯敌人前世所有因果,将其灵识斩于“源始”。
【其五】——终极一式 · 环矛·终渊寂界
黑矛彻底溶合灰环与青环核心边息,完成终极神化,
贯穿寂灭法则源点,将“界”本身打落深渊;
——此式一出,十方湮灭,亿载崩殇,唯留矛意长存。
整个大殿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那最后一句话所震慑,一股极致的寂灭意志仿佛从虚空深处传来,让空气都冻结了呼吸。
杨正颤声接过黑骨战矛,那战矛落入他手掌一瞬,一道“哧”的雷鸣低响,他整个人竟在一瞬间感受到无数“战场记忆”汹涌而入。
秦宁凝视着他,眼中透出沉静信任。
“太衍的战火未必就此结束,将来若有敌来,你持此矛,便是我秦宁,仍在你身侧。”
杨正双膝微沉,郑重行礼,抱拳沉声道:
“兄弟此信,杨正一生铭记。若再有血战一日,我杨正手持黑骨,定斩敌百万。”
秦宁淡然一笑,抬手将他扶起。
这一刻,两位少年战友,在岁月锤炼与生死试炼之后,完成了命运的“兵器交接”。
黑骨战矛 · 新主定名。
在将黑骨战矛正式交予杨正后,宫殿之内氛围渐归安静,秦宁手中斟满最后一杯淡酒,微微仰头一饮而尽,眼神却望向远方夜幕中的星辰,仿佛已望见那无尽的灵穹天际。
良久,他低声开口:
“还有三日——我便要离开太衍,前往神渊,再度返回灵穹。”
此话一出,赵馨雨神色一怔,轻轻放下酒杯,眼眶顿时泛红。
秦宁缓缓望向她和杨正,语气平静却满含深意:
“这一次前往,所涉将是灵穹源界更深层的因果命轨,不论我是否能归,太衍大陆必须安然无恙。”
“而母亲……”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无比:
“她这些年辛苦了,我能走到今日一步,是她将我带出那片幽林,是她甘愿冒着天大风险,给了我一个姓氏,一个温暖的家。”
“如今我即将再度踏上征途——她,便交托与你们照料了。”
赵馨雨一时情绪再也按捺不住,轻咬红唇,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她快步上前,郑重地拉住秦宁的衣袖,哽咽着开口:
“宁哥……你放心。”
“伯母,就是我和杨正的母亲。从今日起,不论天涯海角,不论生死冷暖,我们夫妻……定会照顾好她,护她周全。”
“她若是有一丝忧愁,就是我们夫妻的过失!”
杨正也郑重起身,紧握拳心,坚定开口:
“宁哥不在,白云宗若有天塌地陷,我杨正顶着;伯母若有半分不安,我杨正以命相护。”
秦宁看着他们,眼中柔意沉沉,眸底似有淡光流转,他轻轻点头,嗓音低缓如夜风:
“好,我信你们。”
“母亲交给你们,我无忧。”
三人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外头,月色洒落如霜,洒在殿前庭院的石阶上,映出淡淡银辉,亦映出他们心中深沉的情谊。
这一夜,或许是三人共同回忆里最沉静而最不舍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