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司宪院则例》载:\"鞫狱之要,在明证据、辨真伪,使奸佞无可遁形。\" 永熙三年秋,谢渊持三证以临司宪,骸骨拓片载匠人血仇,铸造账册记贪腐实据,残页密语藏通敌铁证。当王维笔下的松间明月映亮獬豸冠冕,且看这一场密档对质,如何让砖窑白骨诉说二十年沉冤,令北斗贪纹显形于清泉石上,在律法天平上称量血肉与银钱的重量。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永熙三年九月十七,巳时初刻。司宪院正堂的青铜香炉飘着沉水香,十二根蟠龙柱间,獬豸雕塑的独角映着晨光,将谢渊的影子投在 \"明刑弼教\" 匾额上。他踏过七级玉阶,青布包袱里的证据与腰间青铜钥匙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
\"啪!\" 惊堂木拍在鎏金案上,震得《吴律?刑律》册页纷飞。谢渊展开骸骨拓片,砖窑墙的森白骨影映在司宪卿陈大人脸上:\"李邦彦,萧氏官窑丙巳位砖窑的三百二十具骸骨,每具掌心皆刻砖模编号,与太府寺《兵器铸造账》一一对应。\" 他抖开泛黄的账册,页脚北斗残痕与李邦彦袖口刺青暗合,\"你敢说这些匠人不是被你封入窑墙?\"
阶下囚李邦彦的寒梅玉牌叮当碰撞,却掩不住眼底惊惶:\"谢大人血口喷人!砖窑折耗乃工部......折耗?\" 谢渊突然抽出残页,醋汁显影的 \"砖模即兵符\" 在阳光下泛着青芒,\"元兴十七年冬,你以泰昌帝密语为幌,行私铸兵器之实,每七石粮换一具弩机,尾数 ' 七' 字分赃,可是襄王亲授的密令?\" 他指向对方袖口,\"摇光营的北斗纹刺青,与银鱼牌缺角相同,你身为清流旧部,却甘为藩王鹰犬!\"
陈大人的手指划过拓片上的骨面刻痕,触感如触冰刃:\"李邦彦,太府寺右曹兵器账与你分赃竹筹的 ' 七三分成 ' 完全吻合,作何解释?\"李邦彦的喉结滚动,视线扫过谢渊手中的寒梅银镯 —— 那是他当年亲手给匠人戴上的信物,此刻却成了指证自己的铁证。\"司宪大人,此等伪证......伪证?\" 谢渊转向旁听席,老瓦作陈大柱领着二十名匠人跪地,每人腕间寒梅银镯与骸骨墙信物无二,\"匠人王二的掌心刻着 ' 丙巳 - 十九,正是你私军弩箭的编号!\" 砖模相击声中,陈大柱举起带血的砖刀,\"这把断指刀,还是你当年亲赐的!\"
殿外忽有秋风穿堂,松影在李邦彦脸上游移,恰似他斑驳的身份 —— 半朵寒梅玉牌与整片北斗刺青在晨光中割裂,照见二十年的双面人生。
片尾
未时初刻,李邦彦忽然佝偻着捂住胸口,七窍溢出黑血,龙涎香混着铁锈味在法台蔓延。谢渊瞳孔骤缩 —— 这气味与残页记载的 \"越州鹤顶红\" 完全一致。
\"大人!他服了毒!\" 福生抢步上前,却见李邦彦用染血的手指向谢渊,喉间挤出半句:\"丙巳位...... 砖窑......\" 话未说完,已气绝倒地,掌心紧攥的密蜡丸滚落,丸底刻着 \"灭口\" 二字,火漆印缺角正合襄王私军标记。
陈大人颤抖着扯开其衣领,左肩北斗纹刺青下,半朵寒梅刻痕若隐若现 —— 正是清流党自毁印记的旧例。\"原来你......\" 老臣的声音哽咽,\"当年海塘案,你竟亲手将三百匠人封入窑墙......\"
谢渊捡起银镯,镯面刻痕与残页暗令在阳光下拼成完整北斗阵,阵眼处正是李邦彦的致命伤。他忽然想起父亲血书中的警示:\"若清流折节,必以毒丸自绝。\" 此刻看着案头未及销毁的《兵器转运单》,丙巳位砖窑的标记被红笔圈了七圈,恰与匠人骸骨数量相同。
申时初刻,值房内的验毒报告证实了谢渊的猜想:龙涎香为引,鹤顶红为毒,正是襄王私军的灭口标配。他将李邦彦的寒梅玉牌与铸造账并列,玉牌背面的泰昌帝暗纹与账册尾缀的 \"七\" 字形成残酷对照 —— 曾经的清流砥柱,终究沦为贪腐巨网的一环。
酉时初刻,谢渊站在司宪院天井,望着獬豸雕塑被夕阳镀上血光。匠人陈大柱送来的砖模躺在掌心,模底 \"冤\" 字经岁月打磨愈发清晰。他知道,李邦彦的暴毙不是终点 —— 太府寺的密档里,萧氏官窑的砖窑中,还有更多的 \"丙巳位\" 等着被揭露,更多的匠人骨血等着被安葬。
玄夜卫快马驰入,带来最坏的消息:\"萧氏官窑丙巳位砖窑昨夜失火,骸骨墙......\" 谢渊捏紧砖模,模底刻痕刺痛掌心。他忽然想起王维诗中的 \"清泉石上流\",此刻却觉得,这清泉该是匠人血,这山石该是贪腐骨 —— 唯有让律法的明月常照松间,才能让人间清泉,不再浸染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