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山洞之内，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湿冷的石壁之上，不断摇曳，如同他们此刻不安的心绪。
李慕婉蜷缩在冰冷的石壁一角，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之中，瘦弱的肩膀因为压抑的抽泣而微微颤抖着。
墨云师兄……风行烈……张秋秋……还有那些在秘境中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洛河门同门……他们……他们真的都……
一想到那遮天蔽日的魔爪落下时的恐怖景象，以及那漫天烟尘中可能掩盖的无数同门的鲜血与残骸，李慕婉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自责、悔恨、悲伤、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的木灵之心和那所谓的九叶还魂草，或许……或许大家就不会遭遇这场灭顶之灾！
夜无殇静静地盘膝坐在篝火旁，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个沉浸在巨大悲伤中、几乎要被痛苦吞噬的少女。
他手中的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眼前的火焰，火星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他从未见过李慕婉如此脆弱、如此……无助的模样。
在他印象中，这个洛河门的小美人，虽然看似温婉柔弱，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无论是在战场上临危不乱地救治伤员，还是在宗门小比中面对暗算时的冷静反击，亦或是在魔龙禁区遭遇恐怖存在时的强作镇定……她总是能展现出超乎寻常的聪慧与坚韧。
可此刻，她却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着伤口，那份悲伤，浓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夜无殇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了一下。
他本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在他眼中，弱者，便只有被淘汰的命运。哭泣和悲伤，更是这残酷修真界中最无用的情绪。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李慕婉，他的心中，竟破天荒地生出了一丝……不忍？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有些烦躁。
“哭够了没有？”夜无殇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邪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哭能让他们活过来吗？还是能让你自己变得更强？”
李慕婉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早已被泪水模糊，红肿不堪。她看着夜无殇，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你不懂……他们……他们都是因为我……”
“因为你？”夜无殇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小美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那元婴老怪的目标，是整个秘境中的所有活物！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一样难逃一死！你以为，凭你区区金丹中期的修为，能改变什么？”
他的话，虽然残酷，却也点醒了李慕婉。
是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又能改变什么呢？即便她拼尽全力，恐怕也只是螳臂当车，多一个牺牲品罢了。
可是……那种眼睁睁看着同伴遇难，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至少……至少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李慕婉哽咽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活下来……”
“苟活？”夜无殇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小美人，你可知道，本少主为了将你从那老怪物手中救出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现在说你想死？那本少主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他说着，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着李慕婉走去。
他那高大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李慕婉虽然心中悲痛，但并未失去警惕。她看着步步逼近的夜无殇，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金丹中期的气势也毫不示弱地散发出来，在身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夜少主，你想做什么？”李慕婉冷冷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人处处维护的筑基期小修士了。
夜无殇感受到李慕婉身上那股丝毫不逊于自己的金丹期威压，甚至……其法力的精纯度似乎还在自己之上，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讶异与……更加浓烈的兴趣！
他停下了脚步，与李慕婉隔着数尺的距离，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本少主想做什么？自然是……想看看，能让本少主不惜耗费本源也要救下的小美人，究竟有何不同凡响之处。”
他的目光，依旧带着侵略性，但在李慕婉那冰冷的眼神和强大的气势面前，却收敛了几分之前的肆无忌惮。
“夜无殇，”李慕婉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清冷而坚定，“你救我，我记下了。但你不必指望我会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任你摆布。”她顿了顿，迎着夜无殇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在战场，我曾出手救你一次，如今你在这秘境中救我一次，算起来，我们之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别想以此为借口，从我这里图谋什么！”
她此刻心中充满了对同门安危的担忧和对自身无力的愤怒，对夜无殇这种趁人之危的“调戏”，更是厌恶到了极点。她的话语，掷地有声，不留丝毫情面！
“哦？”夜无殇挑了挑眉，似乎对李慕婉这番“恩怨分明”的言辞感到有些意外，也有些……被激起了更大的兴趣，“两不相欠？小美人，你倒是算得清楚。不过，本少主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一句‘两不相欠’就打发了的。”
他话音未落，身影突然一晃，竟如同鬼魅般绕过了李慕婉布下的气势屏障，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同时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探出，抓向她的手腕！
李慕婉心中一惊！这夜无殇的身法好生诡异！而且，即便他有伤在身，这出手的速度和力道也远非寻常金丹初期可比！
但她也非吴下阿蒙！在夜无殇出手的同时，她体内的碧绿金丹猛地一转，《乙木化龙诀》自行运转，一股精纯的木系法力瞬间涌向她的手臂！
“啪！”
两人的手臂在半空中猛地交击在一起！
李慕婉只觉得一股阴寒霸道的魔气顺着对方的手臂侵袭而来，让她手臂一阵发麻！但同时，她那精纯的木系法力也带着生生不息的韧性，将那股魔气抵挡了回去！
两人各自闷哼一声，同时向后倒退了数步！
夜无殇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震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丹师，在晋级金丹中期之后，实力竟然强横如斯！竟然能与他硬拼一记而不落下风！要知道，他可是炼化了七窍玲珑丹心的！
“好！很好！”夜无殇不怒反笑，那双桃花眼中闪烁着更加炽热的光芒，“看来，本少主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李慕婉稳住身形，脸色凝重地看着夜无殇，手中的一柄泛着青色光华的飞剑已然出鞘，剑尖遥遥指向对方。她知道，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和难缠！
“夜无殇，我再说一遍，离我远点！”李慕婉冷声道。
夜无殇看着她那持剑而立、英气勃勃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愈发邪魅：“小美人，你越是这样，本少主……就越是喜欢啊。”
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让他脸色一白，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显然，刚才那一记硬拼，也牵动了他的旧伤。
“哼，看来，本少主今日确实不宜再与小美人‘亲近’了。”夜无殇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便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过，小美人，你记住，你是本少主救的。这份‘恩情’，日后……本少主会亲自来讨的。”
他说完，便走到篝火旁，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起来，竟真的不再理会李慕婉。
李慕婉看着他，心中依旧充满了警惕，但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再与他发生冲突了。
她深吸一口气，也走到山洞的另一边，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同时也在思考着眼下的处境和……如何摆脱这个阴魂不散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