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老师听闻龙王一番言语,心情恰似那翻涌的江水,久久难以平静。心中暗自思忖:“如今有人为我做主,还赐予我追魂索魄的能耐,本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既能为自己洗刷冤屈,又能除去危害社会的奸佞之徒,我还有何可犹豫的?” 念及此处,周老师将龙王所赐的索魂令小心塞入口袋,大步迈出房门。
那蟹大蟹二早已在门外候着,蟹大上前说道:“龙王有嘱托,请先生务必牢记。”
周老师如今已熟悉了这两位相貌虽丑,却十分可靠的卫兵,微微一笑道:“既是龙王的嘱咐,你且直言,我自会遵守。”
蟹大默念道:“灵魂脱离肉体,七日内最为灵性,如今已然过了三日,先生还有四日之期,四日之后便不能再返人间;阳间不可私设公堂,亦不能动用私刑,如有必要,可使用索魂令将其抓到水都龙宫法司堂,再做处置;白日里阳气正盛,俗人看不见我们,夜晚阴气浓郁,我们便无法隐身,所以白日只宜做调查,夜晚方能索魂惩治恶人。”
“好的,我都记下了。” 周老师应道。
“大哥,漏了一点。” 蟹二赶忙补充道,“人的魂魄离开躯体超过三个时辰便不能还阳,倘若不想害其性命,务必让其及时还阳。”
“好好。” 周老师再次点头答应。
说话间,三人已出了江面,信步来到江边。却见江边人头攒动,停着不少警车,众人正围着一具打捞上岸的尸体议论纷纷。
那具尸体正是周老师的肉身,原来他沉江三日之后,尸体浮出水面,被江边船只打捞上岸,船家随即报了警。周老师缓缓俯下身子,看着已然死去的自己,尸体有些泡胀变形,模样十分难看。周老师顿觉难以直面,转过身去,泪水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说实话,他此刻心中满是后悔:“我为何就投江了呢?倘若当时再冷静些许,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人生本就不可能事事顺遂,可生命却仅有一次,我怎么就如此不珍惜呢?”
“周先生节哀顺变!” 蟹二走上前来,拉了拉他的胳膊,“我们第一站该往何处去呢?”
周老师稍作停顿,说道:“先去家里吧,看看孩子。”
周老师的家中乱成了一锅粥,老家的二哥赶来,成了此时家里的主心骨;儿子也从寄宿制学校请假回来两天了,手里不停地摆弄着手机;女儿两个眼圈红通通的,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没休息好;老父亲也从老家匆匆赶来,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还有岳母、岳父,以及周老师的一位同事。这位同事的到来,让周老师大为意外,平日里他们交往并不多,只是周老师刚来时,曾与他结成师徒对子,以老带新,勉强也能算是他的徒弟。
桌子上的饭菜是二哥叫的外卖,可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夜晚昏黄的灯光下,没有欢声笑语,没有茶余饭后的惬意,只有几句意见不合的争吵和死一般的沉寂。周老师早已泪如雨下,只觉异常疲惫,只好在蟹大蟹二的搀扶下,回到龙宫暂且休息。
周老师此时才深切知晓自己在家里的重要地位,也明白自己的不理智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年迈的父亲,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妻子即将独自承担起这家庭的重担。“要是时间能够倒流,要是世上真有后悔药,要是自己当时能冷静处事……” 然而,世上没有那么多 “要是”,有的只是结果和后果。
第二日,蟹大蟹二早早便在门外等候,周老师却迟迟不肯出来,因为他实在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快到傍晚时分,他才慢悠悠地回到阳间。“今天去学生家里,我觉得他们理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着走着,他们已悄然出现在学生家的窗外。
学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家长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出来吃饭,他却无动于衷。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昨天江边打捞出一具尸体,都说是周老师,你就那么在乎那点钱?”
“妈也后悔啊,要不是为了给你报辅导班,妈妈借了网贷还不上了,这点钱真的无所谓。” 妈妈低声说道,“再说,我是同意调解的啊,是你大伯不同意。他说,不能妥协,要给周老师一个教训。当初要是不和你大伯讲,就没这些事了。”
“我没和大伯说啊!” 孩子从床上坐起来,“一定是校长报上去的,他是教育督办,校长不敢瞒他。”
听到这里,周老师悄悄收起了索魂令,摇着头默默离开了。
第三日,周老师起得更晚,来到阳间时已经是深夜。他们三人径直来到校长的卧房,准备将校长的魂魄带回法司堂审问。
然而此时校长的屋里还亮着灯,他正在电脑前奋笔疾书。周老师悄悄躲到他的身后,掏出了索魂令。可当他看清所写内容时,又悄悄缩回了手。
只见上面写着:“还周老师清白,投诉齐山市教育督办丁四玩忽职守、滥用职权……” 接着又写:“为了书院有教育扶贫经费支持,只好昧心处理周老师事件,讨好督办丁四。丁四滥用职权,将教育扶贫款项贪污挪用三分之二,三分之一支持到了中心书院,乡下书院分文未得。” 丁四还说:“学校都一样了,谁还会来求我?择校费还有谁肯交?”
这教育督办丁四,正是学生所说的大伯。“原来如此” 周老师暗自默念,又一次收起了索魂令。“还要不要去找马六警官,你对他怨气也很大。” 蟹二问道,周老师摆了摆手。
第四日,周老师三人再次来到阳间,大约是凌晨寅时,据说这是灵魂最不稳定的时候,许多垂死病人也都是在这个时辰灵魂出窍。选择这个时间来找丁四,想必周老师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当他来到丁四居住的二层别墅,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原来丁四楼顶立着一个三叉型的法器,夜光之下,洒下蓝光,正好把整个别墅笼罩其中,三人根本无法靠近。原来丁四早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别墅建造时就把他在巢湖水都的兵器三叉戟伪装成避雷针立在楼顶。
三人正无计可施之际,屋内传出丁四的声音:“周二你听好了,我等这一天已经有四十年了,如今我已是朝廷命官,天子加封,你已经奈何不了我。你回去好好做你的江河水都驸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望好自为之。”
周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暗暗顿足:“真应了那一句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不胜邪啊!” 此正是:“追魂四日无功而返,魔高道矬正不胜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