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小事自然无需多言。
但如今局势特殊,一切都需谨慎行事,不容有失。
“杨柯,没关系。”
陈杨未让于继海致歉,转头对杨柯说道,“于主任是特地请来的帮手,稍后我们一起前往车间。”
看似是在反驳杨柯,实则是为于继海圆场。
于继海哪能不懂陈杨的意图,连忙谦逊道:“陈主任,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注意。”
毕竟他很少踏入厂领导办公室,平日都在车间忙碌。
“无妨。”
陈杨再度宽慰,此事便揭过,抬手招了招,示意于继海靠近,“于主任,听闻你在军旅时擅于修理器械,来看看我设计的这款兵工铲如何?”
“设计兵工铲?”
于继海所在的老部队正是首批装备兵工铲的单位,他对这种工具再熟悉不过,这也是他能从那些零件中辨认出兵工铲模样的缘由。
陈杨提到他在设计兵工铲,这令于继海十分好奇。以往从未听说陈杨擅长设计,更别提改良兵工铲了。于继海一直认为现有的兵工铲已足够优秀。
如此出色的产品,真的需要改进吗?
不管他人看法如何,于继海内心深处对此表示怀疑。在轧钢厂共事多年,尽管交流不多,但他对陈杨有所了解。作为大学生,陈杨虽有文化,却并非技术出身,他怎能设计出兵工铲?
画图水平高吗?
……
当于继海见到陈杨绘制的图纸时,部分质疑烟消云散。这图纸简直超乎想象!
于继海震惊不已,甚至觉得自己画得都不及这份清晰明了。图上每一步骤详细分解,连所需零件尺寸也精确标注。
照此图加工即可完成产品。
“这……图纸……”
于继海满面惊愕,盯着陈杨问:“陈主任,这真是您画的?”
“嗯?”
陈杨戏谑反问:“于继海同志,难道我不像会画图的人吗?刚见面时不是小瞧我了吗?现在是不是下巴都惊掉了?”
“当然是陈主任亲自画的。”
杨柯是陈杨的铁杆支持者,面对于继海的质疑,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我用人格担保,这些图纸全由陈主任亲自完成,仅两天便做出了效果。”
看到陈杨的作品后,杨柯内心震撼不已,同时也深感自愧不如。他在厂里干了这么久,竟不如陈杨画得精致。陈杨却低调内敛,轻松完成任务,成果还超出众人预期。杨柯既羡慕又钦佩,感叹陈杨的才华。
“我信!我当然信!”
尽管杨柯名不见经传,但他敢以名誉担保,若于继海仍不信,那便是怀疑他的为人。听了杨柯的话,于继海对陈杨的轻视一扫而空,转而认真研究图纸。作为资深工匠,于继海一眼看出图纸细节,甚至已在脑中构思出成品模样。审视过后,他皱眉询问:“陈主任,这款兵工铲是不是稍窄了些?”
陈杨早料到此问,胸有成竹答道:“采用钢口萃取技术,软硬钢结合提升弹性,完全可行。光看图不够清晰,咱们实地测试便知。”
说完,他将成品图和零件分解图整理妥当,递给于继海,“咱们去车间看看吧。”
“好。”
既然陈杨坚持,他也无话可说。
陈杨虽画画不错,但办事未必稳妥。
这款产品,于继海并不看好。
他显然也察觉到陈杨为何要做此产品。
仍有些不放心,便问:“陈主任,您做这产品也是为国庆十周年献礼吗?”
“身为轧钢厂一员,怎能只唱赞歌不做事?这样不好。”
陈杨语气平和,对质疑他的于继海无意多作解释。
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
尽管他已画出图纸,但仍对此持疑。
你信不信随你,做出成品就是你的事了。
到了车间,发现还有其他人。
回头看了于继海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做产品为何不在白天?你难道不清楚?
为何还留他们在?
于继海感受到陈杨目光中的含义,急忙解释:“那两位是刘海的徒弟,家境贫寒,我来时见他们裤子层层补丁,想早日学成赚钱养家,可刘海不肯帮忙……我只能下班后教他们,您放心陈主任,他们很守口。”
听罢于继海的话,陈杨明白他既怜惜那两个孩子,也有针对刘海的意思。
于继海是个聪明人。
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
陈杨和刘海中素来不合,否则也不会连借用工具这样的小事都互不相让。于继海一直想找机会针对刘海中,现在不是正好吗?他知道陈杨精明,很多事情容不得糊弄,但既然陈杨选择了这样做,那他心里一定有了全盘计划。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但我还是想看看你能看出多少我的小手段。至于你是否帮忙,跟我无关。我已经把刘海中的把柄交给你了,怎么处理、何时使用,都随你的便,我并不急。
“呵!”
这个老狐狸,确实狡猾得很。
偏偏陈杨对他毫无反感,这人长得一副老实模样。
于继海笑嘻嘻地对陈杨说:“陈主任,您尽管放心,我已经叮嘱过大家,今晚的事情绝不会外传。我信任他们,也信任您,请您同样信任我。”
“嗯。”
陈杨展开图纸,说:“先干活吧。”
“好嘞,先干活。”
于继海满心欢喜,觉得陈杨很好打交道,脾性合得来。
小事不上心,大事有担当。
到了这份上,再无多言。
……
“陈主任,您还会操作车床?”
于继海对陈杨刮目相看,简直难以置信:“您以前练习过吗?”
刚才,陈杨要改一个螺丝,杨柯想上前帮忙,却被陈杨拦下,自己动手完成。
陈杨亲自操控机器?
这一点,于继海绝不同意。在他看来,陈杨不过是个大学生,连机器都没碰过,怎么可能驾驭复杂的设备?
绝不可能!
无论怎样,他都不愿让陈杨尝试。
然而,陈杨却成功了,而且操作手法如此娴熟,让于继海完全傻眼。
没有三五十年的经验积累,绝对无法做到这般精准……即便陈杨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但熟悉机械靠的是反复实践,再熟练也不该达到这种程度。
“这是二战时期的德制机器,当年老美把德国拆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他用不上,便给了我们。”
陈杨解释道,“但你别小瞧它,这德国货确实好,它的精密全在这儿了。”
听陈杨随口道出机器的背景和历史,于继海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看着于继海震惊的模样,陈杨满意极了。他就是要看到这样的反应。
至于其他的事,他并不关心。
“服了,彻底服了。”
于继海无言以对,只能对陈杨竖起大拇指:服!
由衷地佩服。
此刻,于继海再也不敢轻视陈杨,之前所有的偏见都被抛到九霄云外,陈杨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于继海由衷感慨:“陈主任,我这不是恭维你,也不是奉承,你要是去评定级别,至少也是七级钳工,你的图纸比那些劳什子的专家、工程师画得还好。”
陈杨说完后,歉意地对身旁的于继海说道:“先前误会你了,只觉得你是靠耍笔杆子吃饭的,没承想你竟有这样的本事,比我强得多,真是让人钦佩!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部下了,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凭借精湛的手艺,陈杨赢得了于继海的敬重。
陈杨并未多言,只要对方认可就好,若是不服,他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