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暖的指尖还残留着芯片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那微小的电子元件仍在她皮肤上释放着余寒。
江砚寒的掌心却滚烫如火,像是压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调出监控的动作极快,键盘敲击声在窗外淅沥的雨声中格外清晰可闻,每一下都像敲在林知暖的心头。
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仿佛连续熬夜后未愈的疲惫,在冷色调下更显憔悴。
“看这里。”他屈指叩了叩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声音低沉,“信鸽落在阳台是二十三点十七分。”画面切到安保系统后台日志,一行红色警告跳出来——“异常登录:市场部档案库,二十三点零九分”。
林知暖的睫毛颤了颤,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被无形的目光扫过。
一阵凉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她记得方才收衣服时,风里还飘着消毒水味,刺鼻又令人不适,原以为是隔壁房间有人受伤,现在想来……那味道竟有些不同寻常,像是刻意掩盖什么的痕迹。
“他们在测试信鸽的飞行路线。”江砚寒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温热的触感带着安抚的力量,像是要把抖得厉害的她按进沙发里。
“有人提前半小时侵入系统,确认你所在的位置。”
窗外炸响一声雷,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知暖被惊得缩了下肩膀,心跳也随着那声巨响猛地加快。
她望着监控里那个鸭舌帽身影,突然想起今天午休时,前台小妹说看见保洁阿姨往员工电梯里搬花盆——可那人走路时脚尖内扣的姿势,和监控里的背影竟有几分相似。
“封锁所有信息通道。”江砚寒抓起手机拨给助理,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内网断连,所有员工通讯设备集中保管,私人调查队半小时内到酒店。”他挂断电话时指节发白,转头见林知暖盯着监控里的鸭舌帽,又软了声,声音轻柔下来:“我让人去查这双鞋的品牌,能定位到购买记录。”
林知暖却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要找李经理。”她按下通话键时,指腹蹭过手机壳上贴的草莓贴纸——那是李经理上周送她的,说“甜妹就该用甜滋滋的手机壳”。
贴纸边缘微微翘起,触感粗糙,像是一次次抚摸留下的痕迹。
电话接通的瞬间,雨声突然变得很轻,只剩下电流轻微的沙沙声。
李经理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知暖?出什么事了?”
“能帮我调近三个月的员工行为日志吗?”林知暖攥紧手机,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声音因紧张而略微颤抖,“和我相关的访问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被褥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隐约的开门关门声。
“十分钟后到你房间。”李经理挂电话前补了句,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穿厚点,别着凉。”
二十分钟后,李经理抱着笔记本冲进来时,发梢还滴着水,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水汽。
她把电脑往茶几上一放,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知暖看见她眼下青黑——原来这位雷厉风行的主管,最近在陪女儿准备钢琴比赛,每天只睡四小时。
“交叉比对了门禁、档案库登录和你的工位监控。”李经理推了推眼镜,鼠标滚轮快速滑动,声音冷静而有力,“有个人…最近三个月访问你档案十七次,尝试调取家庭住址五次,甚至黑过你的考勤系统。”
屏幕停在一张照片上。
林知暖的呼吸猛地一滞——是陈婉儿。
那个总给她带自制小蛋糕的前辈,那个教她用复印机时会轻轻握住她手的前辈,那个在她被客户刁难时站出来说“我家小知暖最乖”的前辈。
“不可能。”林知暖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像是要从中抠出一个答案,“她上周还帮我改方案到凌晨…她知道我低血糖,抽屉里总备着奶糖…”
李经理叹了口气,调出一段监控:深夜十点的档案库,陈婉儿戴着鸭舌帽,正快速翻拍林知暖的入职体检报告。
镜头拉近,她颈间的银链在灯光下闪了闪——那是林知暖亲手串的,用两人去迪士尼时买的米妮珠子。
那一颗颗小小的塑料珠,此刻却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我去问她。”林知暖突然站起来,连衣裙下摆扫落了茶几上的马克杯,液体溅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我要听她自己说。”
江砚寒想拦,却在触到她眼底的倔强时松了手。
他摘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
陈婉儿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林知暖敲门时,手背上的血管跳得厉害,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门开的瞬间,她闻到熟悉的茉莉香——和前辈桌上那盆茉莉一个味道,清新中带着一丝甜腻,却在此刻令她胃部隐隐作痛。
“知暖?”陈婉儿穿着淡粉色睡裙,发梢还滴着水,像往常一样笑着,笑容温柔得近乎虚伪,“这么晚怎么…”
“为什么?”林知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她翻拍档案的监控截图。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张照片是一个无法挽回的证据。
陈婉儿的笑僵在脸上。
她望着林知暖,眼底的温柔一点点碎成冰碴。
“你以为你真的只是个普通实习生?”她扯下颈间的米妮银链,链条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你知道你出生证明上的父亲是谁吗?知道你周岁时戴的长命锁现在在谁手里吗?”
林知暖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陈婉儿的声音像把刀,每句话都戳得她心脏发疼:“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K计划资料,是你。你以为全公司宠你是因为你可爱?是因为你身上有…”
“够了。”林知暖打断她,声音轻得像飘在雨里的羽毛,却藏着决绝,“我信过你。”
陈婉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把银链塞进林知暖手里,转身关门前说:“去查查你妈妈的旧箱子,最底下那个红布包。”
回房间的路只有二十米,林知暖却像走了半个世纪。
走廊的灯光昏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每一踏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眼睛通红的自己——原来那些“团宠”的温柔,可能都是有目的的?
原来她以为的“普通”,可能只是别人精心编织的谎言?
“知暖。”江砚寒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气息温暖,“你妈妈的箱子,我让人明天就送来。”他的手覆上她攥着银链的手,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却没能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林知暖转身埋进他怀里,闻着他西装上熟悉的雪松味,那种冷静、克制却又坚定的气息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探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
寂静中,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江砚寒拿起来看了眼,指尖微顿。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明天的机票改了,我们要伪装成医疗设备采购人员。”
林知暖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突然想起陈婉儿最后那句话,想起信鸽腿上的芯片,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安全屋哭着找妈妈的自己——或许,所有的答案,都在那场即将开始的“采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