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蜜是睡着了,姚家这边却彻底没了睡意。
姚家堂屋和东厢难得全都亮起了油灯,屋里有哭声有骂声。
现在家里能动的有姚家大儿媳李翠云,她断了右胳膊,打上石膏后,用一块布条挂在脖子上,将打了石膏的胳膊吊起来,勉强能照顾一下家里。
二儿媳孔盼睇前头生的闺女蒋大丫,也是一样的造型,她跟李翠云一样,都是断了右胳膊。
但因不是姚家的人,这些日子李翠云使唤起她来,一点没留情。
除了这俩,家里能动的还有孔盼睇与姚老三生的两个闺女桃丫、梅丫、以及姚老三前头媳妇生的三个闺女春丫、秋丫、冬丫。
余下的姚家人,都不能动弹。
姚成文、姚成才兄弟都断了右腿,这些日子以来,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
姚老太跟俩兄弟一样,也是断了右腿,同样只能在床上躺着养伤。
至于胳膊腿全乎没事的姚老大和姚老三,这俩兄弟的头挨了一扁担,这些日子一直晕乎乎的,时不时的还头疼。
尤其是姚老大,他身子骨本来就弱,受了这一扁担后,直接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嚷嚷着头疼头晕。
大房这回损失惨重,父子三人全都躺下了,李翠云吓得不行,这些日没少花钱给父子三人买药,甚至使唤着三房的五姐妹杀了一只鸡给父子三人补身体。
姚老三看大哥借着头疼躺床上啥也不干,还能吃上肉,心里顿时就不平了,他干脆也躺在了床上装作起不了身。
孔盼睇以为他是真病了,比李翠云还要惊慌害怕。
她没有儿子,要是姚老三有个三长两短的,姚家一定会把她赶走。
自己快四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再找下家肯定是不好找了。
就算真找到了,估摸也是上了五十的老头子,嫁过去也是伺候一家人的老妈子。
为了照顾姚老三,孔盼睇使唤起闺女来同样是不手软,并且,她还按着姚老三的意思,偷摸的杀了一只鸡。
鸡到手后,姚老三就不装了,让孔盼睇给他打掩护,自己带着鸡偷摸的出了姚家。
说鸡不大,这要是在家里炖,老大一家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吃,毕竟人家有两个儿子呢。在老娘心里,肯定是比他们一家重要。
索性,就在外头炖吧。
等他吃完再回来。
至于家里的媳妇闺女,他一句没提,孔盼睇跟那五个丫也都没敢奢想一点,都希望他吃了鸡后能好起来。
虽说她男人\/她们爹不是个东西,可有他在,她们活的勉强还算个人,他要是不在了,这一屋子的女人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这样,孔盼睇和五个丫目送着姚老三拎着装鸡的袋子出了姚家。
姚老三是白天走的,一直到天黑透也没见他回来。
刚睡着的孔盼睇听到堂屋那边传来敲门声,下意识以为是姚老三回来了,便将屋里隔间内的五个丫以及蒋大丫全都喊起来,让她们开门去堂屋那边瞧瞧。
三房这边是没有油灯的,姚家只有两个油灯,一个在姚老太手里,一个在姚成文兄弟俩那边。
没有油灯,那就摸黑穿衣裳穿鞋,三房这边的五个丫早已习惯。
蒋大丫跟五个丫一样,不管是在蒋家还是在姚家,都是摸黑穿衣。
本来也没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她现在胳膊断了,上面打了石膏,袖子根本就套不上。
平日里穿衣,她都是左胳膊正常套进左袖子里,右袖子就耷拉着不穿,直接将吊挂着的右胳膊放到衣裳里,扣上盘扣口行了。
这年代的衣裳宽松的很,加上蒋大丫穿的又是大人不要的破衣裳,衣身越发宽大,多一只胳膊在衣裳里,不影响扣盘扣。
就是这一只手穿衣非常费劲儿,尤其是扣盘扣的时候,好一会儿只能扣一个。
等五个丫都开门出去了,蒋大丫还在跟扣子较劲。
没有油灯,孔盼睇也不知道谁出去了谁没出去。
蒋大丫灵机一动,只要她不出声,她娘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去……
想到这,她不再跟扣子较劲,而是将衣裳脱掉,重新躺回地上的麦秸上,闭眼接着睡。
五个丫也没留意蒋大丫跟没跟来,一出屋就看到院里举着火把的姚志国,以及敲门的李长茂。
还没等她们上前,同在堂屋住的李翠云开了门。
“队长?”
李翠云开了一扇门,借着火把认出敲门的是李长茂,她忙扯出一抹笑:“这大晚上的您咋过来了?快进快进……”
说着,又将另一扇门打开,并冲东间那边喊了一声:“娘,队里的队长来了!”
姚老太此时早醒了,虽然右腿不能动,但双手还是没啥事的,在听到敲门声时,早早就将油灯点着了。
这会子听大儿媳说是队长来了,忙朝外喊道:“把油灯拿出去照着,外间乌漆墨黑的看不清东西。”
李翠云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东间拿油灯。
李长茂并没有进去,而是等着姚志国将火把放好,俩人一起把姚建生抬下车,抬着往堂屋去。
三房的五个丫看到他们抬人,浑身一激灵,以为这抬的是她们爹,顿时慌的没了主心骨,双腿发软的跑回屋。
“娘!我爹被队长和大爷爷家的堂叔抬回来了!”
“你说啥?!”孔盼睇一僵,听出这是桃丫的声音,颤着音骂道:“死丫头大晚上胡说个啥!你爹就是出去找地儿炖鸡吃!好好的咋会被抬回来?!”
桃丫被骂的噤了声,最大的春丫替她说了一句:“桃丫没看错,队长跟大爷爷家的堂叔确实抬了一个人回来。
大伯、堂兄、堂弟他们都在家,只有我爹出去了,这时候抬人回来,不怪桃丫会多想,我也觉得那可能是爹……”
孔盼睇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天旋地转:“赶、赶紧再去瞧瞧!看到底是不是你们爹……”
“唉!”春丫应了一声,脚步急切的再次出了屋。
院里这会子只剩下火把和牛车,堂屋那边传来了哭声,她心头一紧,小跑着往堂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