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诚惶诚恐下阶“宫大人，少爷不在能不能……”
宫拓冷笑一声马鞭扬起破空声使得小厮瑟缩一下忍不住向后退避开，长鞭抽在他刚刚的位置力道不轻，如果不躲开那这鞭子抽到他身上……轻则在床上躺几个月。
“我管他在不在，老子就没有走空的道理！来人，通通给我下大牢！”
跟在后面的车辆中涌出配枪的士兵控制住门口的小厮后踹开府门鱼贯而入，一部分人围在宫拓身边充当护卫。
这片是富人区很快就有看热闹的人围绕在外虽然被士兵们隔离在远处但热闹的讨论声依然传到了宫拓耳中“在外边看什么多没意思，谁想看我请他进去看。”
声音不大阴森的语调威慑力十足，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做鸟兽散。
宫拓嗤笑“一群怂逼。”
旁边的副手没理会围观的人低声跟他禀报刚刚的战果“抓获一百二十四人，确实没有杨文，赌场那边的人兴许会有收获。”
宫拓缠着马鞭对此事不是很在意“抓着别让他死了，让他跟他爹通信想要保住他的命，最好祈祷程颂和吴蒙还活着。”
程颂的计谋还没用上他就先一步得知这个消息了，收拾一伙乌合之众来回浪费这么长时间，也是他最近没顾得上小郡主要不是兰诺的人来问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嘛，早些年那些知府的儿孙们都被他“请”到了景阆好好招待，不怕抓不着人。
“告诉他我给他两个时辰。一刻钟不说剁一根手指。”
他控制着马转头狠厉的眼神扫向副手“召军，我们英雄救美。”
副手“……”
不好意思大人没看出您有什么英雄救美的自觉，现在浑身上下充斥的分明就是要工作的烦躁感。
他回去还没点齐人秘书就带着一封密函小跑过来，气儿都没喘匀趁着他没发飙之前急忙道“京都密函…十万火急！”
本来还兴致缺缺他一说十万火急宫拓将口中叼的狗尾巴草吐掉接过来拆看“什么事啊，不会是陛下驾崩了吧。”
秘书佯装没听到他的大不敬之言小心打量着他逐渐黑沉的脸色“大人……”
“大个屁啊，活来了。”他将密函拍到秘书胸口毫不在意他被拍了个踉跄，转身面对刚刚清点完人的副将沉声道“洋人生乱，你点一万人驰援青州到那里听从端木翔散调遣，告诉他我随后就到。”
副将显然是他的亲信闻言没有什么意外“这是上邑的安排？”
他们听命于温钰是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这是温家安排的话一行人无论如何也好说，退一万步来说都是自家人。
“京都致电全国。”宫拓扫了一眼下面的士兵漫不经心对他道“让兄弟们小心点别让人当了炮灰。”
这要是温钰的命令他当然不担心，可这是从京都来的命令，虽说大敌当前什么恩怨也该放下但能利用洋人消耗他们的力量程衡时也不会手软，宫拓可不想白白让自己人命送过去。
“您不同我们一起去？”
按道理来说调令送到宫拓手上无论有什么事都应该排在后面这没的说，这事往小了说是违抗军令往大了说就是要延误军情，程宋随时能治他的罪。
“我去了谁来管我们小郡主。”他说着问秘书“来信儿没有。”
秘书说“问出来了，据说是郡主她们过去时没有交代身份只以为是寻常剿匪，他们此前也办过之类的事，这次只是郡主她们碰巧撞到枪口上，没有意图行刺的打算。”
“管他有没有，把他儿子尸体送回去。给我分一队人我亲自去把人带回来然后去追你们，你通知下面的人配合行动，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他步调匆忙完全没有和他们闲谈的意思。
秘书和副官都被分派了任务纷纷称是。
宫拓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事了后退半步扭头盯着秘书，给人吓得头皮发麻“您有什么吩咐？”
“别紧张我不吃人。”他没什么诚意安抚了一句“所有涉事人，无论罪证大小剁碎了喂狗。”
秘书“……”
他有点生理性犯恶心了。
好在宫拓没心情听他的回答只是下了道指令让他去执行就行。
*
兰诺同样收到了密函和宫拓的事不关己相比他则脸色难看得紧，旁边给他削苹果的虞容美发现他面色有变眼神示意旁边带孩子的奶娘下去。
贴心地握上了他的手轻声询问“这是怎么了？是温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兰诺稳下心神竭力调整好自己的神情“洋人对沪上动手了，比我们预想的快，京都调令我要去前线。”
虞容美一下想通其中关窍“既在沪上，那青州——”
兰诺叹了口气“端木集摊上大事了。”
端木集昨天才刚动身离开荆州但事情已经被京都得知那说明沪上起码在三天前就已经出事，端木集作为青州督军擅自离开致使发生如此巨大的纰漏可想而知要面对什么。
除非此番戴罪立功不然……没有温钰作保程宋一定会在事后发难。甚至更极端些，程宋说不准会拿他杀鸡儆猴。
虞容美拧眉握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兰郎……妾有一事询问…不过……”
她神情忧虑说话吞吞吐吐兰诺无奈“你想问什么直说就是。”
“妾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只是听兰郎说陈家长离开上邑后与洋人外使交往甚密……此刻洋人发难，那他……”
“你担心陈宪之啊。”兰诺吐了口浊气安抚她“他不会有事。”
狡兔三窟陈宪之什么人无论如何也清算不到他身上。
西洋人在这时候发难不得不说是挑了个好时候，温钰现在根本没到西洋信息接收都有延迟，他们现在只能听从刘璟程宋的安排，毕竟没有真正的翻脸怎么说都是天子臣下听从朝廷调令是他们的责任。
温钰调遣不及收到的消息也具有滞后性很难给出他们切实的命令，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不得不说……这场战争后很多东西都会变得不再一样 。
没有什么能比战时更好清除异党了。
现在才是温钰走后真正的攻守易势，真是他们这些手下的劫难。
安抚好虞容美后兰诺没做停留马不停蹄地赶去军营开会调兵遣将为奔赴青州做准备，内斗都先往后放放吧，收拾不清洋人温钰准要扒他一层皮。
*
意料之外陈宪之收到这个消息心情没什么起伏，默默地搁置好从宫中送来的消息，仰头问道“宋师需要我做什么？”
素荷惊讶于他的平静按理来说姘头那边有这么大变数作为另一方在敌对阵营怎么说也应该慌乱不堪害怕自己的下场，这位陈先生倒是四平八稳还有心思探他的口风。
不过这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他就是个负责送信的“殿下没有吩咐，只是让您知晓此事。”
起码目前没什么吩咐，就算有也肯定是以后的事，程宋不会天真的以为拿陈宪之做要挟查尔斯就会妥协，他要真的会妥协陈宪之就不会被留在京都。
陈宪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想法，程宋不会寄希望于这种不可靠的真情 ，目前来说他很安全，只是要考虑配合程宋安排的诸多事宜来协调课业罢了。
他谢过素荷来这一趟没有假客气地多留他但依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会去个电话，若是能打听出什么消息及时汇报给宋师。”
素荷假笑着谢过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能被查尔斯透露出来的也算不上什么有用的军情，这张棋盘上的连带着棋子没有一个傻的，陈宪之也不过就是假客气表明态度。
查尔斯要是真死了还有他哭的呢。
祁述送素荷离开陈宪之坐着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拨通了查尔斯的电话。
打不通？
查尔斯不会在这种时刻接他的电话他明白，不管是为了表明忠心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现在都是一个敏感的时刻。
但打不通？这不算正常。
他放下电话打消了去问威廉的想法，两人八成是一丘之貉。
“家长姬老师来了。”陈年从门边冒了个头出来他话音刚落姬存希的脚步声几乎就近在耳边。
他摆手示意陈年下去，亲自给姬存希倒了茶水问道“这么急？”
姬存希顾不上喝水盯着他神色焦灼“我联系不上姬乔，你——”
在姬存希说出自己请求之前陈宪之率先抬手制止他“我也联系不上查尔斯。”
潜意识就是别指望他，他也是个睁眼瞎。
姬存希手指不自觉收紧，陈宪之瞥了他眼好心帮忙支招“不是借宋师的关系安顿的人吗？”
人在哪里去程宋那里问问，他们联系不上人，不代表程宋联系不上姜闻歌。那位大小姐什么身份，要是真在沪上出事洋人也不好交代。
姬存希虽然急姬乔的下落但也不是希望自己现在就死，这要紧关头去程宋面前找事他怕是要被刘璟一刀捅死。
“军情在前……你不是想我死？”
陈宪之礼貌微笑没回这句话，那笑在姬存希眼中怎么看怎么危险“放宽心除非他们疯了，不然不会选择对学校动手。”
两军交战战场上如何，各凭本事。要是对学校下手就太登不上台面了，何况沪上也有国际组织的和平人士，动手的话在国际舆论上也不好交代。
这个身份就可以帮她规避很大一部分危险，前提是这位不安分的小姐老实在学校中待着。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为了安慰他可怜的朋友只能这么说。
姬存希到底还是有两分良心知道这种时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歇下继续问的打算，叹了口气提起另外一桩冤案“今天来不光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妹，说起来……这个算你的冤案。”
“我有什么冤案？你莫不是来诓我这一遭。”陈宪之对他的话深表质疑“说吧，你给我带了什么官司来。”
每次姬存希来，怎么说，带来的消息总是好坏参半。他已经习惯这位同僚乌鸦嘴似的作风。
姬存希不背这个黑锅连忙摆手澄清“秦琅的事，他要退学了。”
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消息。
“退学？”他拧起眉神情凝重“为什么和我扯上关系了？”
他来京都后办事向来都是左右逢源的风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什么毁人前途的坏人吧。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秦琅和他又没有什么利益纠纷。
说到此处姬存希也是无奈居多“他家中情况你也见过，靠山就是宫中贤太妃。上次宫宴后……形式大变太妃去往佛庵不再过问世事，学堂对贵族子弟多有苛刻，退学也是可以理解的。”
陈宪之“……”
这没得说，这确实能和他扯上干系。温钰自己爽完跑了留给他烂摊子，当真是祸害。
他按着眉心为着这棘手之事头疼“你和他接触过了吗？”
“尚未，我去过他家中两次本想着和他商量由我出资资助他读完学业，但一连几次寻不到人，问过同学也说未有联系。我想着总归要先处理不是就先来寻你商量对策。”
“你这话不对。”陈宪之猛地抬头看他“你的来意是什么？希望我能补偿他完成学业？”
姬存希突然有些赧然偏过头去无奈抓着耳垂“本烦扰不到你，但……我的私房钱你也知道负不起学堂的漫天要价。”
陈宪之被他突如其来的羞涩逗笑了“不对这不对姬兄，这事怎么也要问过他本人的意见。不过我要谢过你让我知道这一桩冤债，总之这既然是我的因果你也不必再管了，我会找到人补偿他。”
姬存希说“你怎么找人？我可跟你说我的人出去寻怎么也找不到影子你……”
“我……自然是同你不一样的。”陈宪之摇头敲了敲桌案“姜七。”
姬存希眼看着一道人影迈步进来行礼恭敬道“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一见这人他浑身的汗毛登时乍起来，凭着常年往宫内行走的经验危机预警在大脑中狂鸣疯狂拉响警报示意他快跑。
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看向陈宪之唇角不动发出微弱的声响“这什么人？”
陈宪之报以假笑似乎是对他办事不妥帖的报复“温家人。”
说完对着姜七吩咐“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未时我要见人。”
姜七说“领命。”
他应得很快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恶意，躬身后就很快离开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姬存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看着陈宪之像是在看什么不认识的人“你转性了？怎么放下心的？”
这混球平时别人多看他两眼都敏感的要死，他也摸不清他和温钰的关系但不管怎么样陈宪之也不会放任他的人在身边吧，这说得好听是贴身保护说得不好听那就是监视啊。
能办事也是一样啊，这根本就不符合陈宪之这人的活命准则，这——太不正常了。
陈宪之看得很开身上有一种死人般的平静“宋师的人打不过他们。”
两边的人交过一遍手，死了几个。程宋管不了，陈宪之赶人赶不走，没辙了，留着吧。
左右之前有他们他该怎么办事也就那么办了，他们没阻拦他充其量不过是给温钰打小报告。留着还能帮忙跑腿办事效率依托温家人脉效率一流，他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姬存希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刚想说什么被陈宪之往外面一指“还听着呢，算了吧我还能活。”
姬存希“……”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怪不得陈宪之能过好日子呢，就这程度好日子送到他面前他也受不了。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这才是成功人士的秘诀。
不过他还是对他们能找到人报以怀疑，现在已经快午时了距离未时怎么也不过两个时辰，温家人就算效率高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人过来。
不好意思用抓这个词汇，只是因为温钰的行事作风他对温家人带有一点不太好的滤镜。
陈宪之瞥他一眼“不信？”
他也不就此事做争辩跟他说了个他还在上邑时的事。
某日陈宪之忽然病倒，温钰又是抓中医西医又是自己把脉中西办法折腾了两天才算是控制住。
温钰当时因为他的体弱烦躁得不行，蘑菇嘴快就说是不是温钰造的杀孽太重报应到陈宪之身上了，要不要找大师做个法事。
姬存希没忍住打断他“为什么他作孽报应到你身上，这不太符合逻辑。”
陈宪之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胡说。”
温钰往西洋读那么多年书不是白读他是坚定无神论者，找大师做法这事在他看来一派胡言，所谓报应不爽更是荒唐，就算有报应也应该根据血缘去找温岚或是到他子孙后代上，为什么找上无辜的陈宪之。
他对此嗤之以鼻并在温家严令禁止任何人提及鬼神之说。而后不久陈宪之病情恶化，更严重了。
温钰在蘑菇成天三遍的念叨下最后还是动了求神拜佛的心思。
姬存希对温大人这等不坚定的行为嗤之以鼻“鬼神一事应当敬而远之，不过话说回来，去的哪个庙？”
陈宪之现在好得这么利索说明那庙说不准还挺灵，他下次也要去试试给倒霉的姬乔求两个符贴身戴着，杀杀晦气。
时至今日想起依旧觉得让人发笑“他没去庙或者道观。他将整个坤州所有的方士道士和尚统统抓了过去。”
姬存希一拍手脸上的无语都快溢出来了。好嘛，人家有钱有权的根本不用考虑那么多，他还是太落伍了。
陈宪之说“办这桩事的就是现在这一批人。”
与其怀疑他们的办事效率不如现在快些想想怎么善后秦琅的事。
“刚好晌午，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在我这用午食吧，尊夫人那里我派人去说。”
没等姬存希回复，他故技重施敲桌案又招进来一个吩咐完让陈年备膳。
这可给姬存希看乐了，望着那道身影离去的背影整个好奇起来“这到底给你派了多少人，当小厮使唤呢？”
陈宪之赏了他一个白眼“一个营，要我分你吗？”
“不了不了，我命薄无福消受，您老人家自己享受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