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跟着江母进了厨房，只见江母麻利地关上了木门。
还特意从门缝里往外瞅了瞅，见两个孩子还在院子里玩铁皮青蛙。
“娘，啥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江阔压低声音问道，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江母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照得她神色格外严肃：“老三，今天你去趟柳树大队。”
“是为了二姐的事？”
“嗯，”江母往锅里舀了瓢水，声音压得极低，“去找李红兵，把敏敏和李诚林的离婚证明开了。”
当初他们两个人只在村里办了酒席，并没有去公社领结婚证。
所以要离婚也很简单，只要大队长出离婚证明就行了。
这件事原本应该等到江敏出院以后再办，但他们一天不离婚江母心里的大石头就一天落不下去。
“李家那群畜生虽然还在局子里关着，谁知道会不会又闹什么幺蛾子，这件事早办早安心。”
江阔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我明白。”
江母看了他一眼，“你穿着军装去，李红兵不敢不给这个面子，要是他敢推三阻四……”
“娘，你放心，”江阔整了整衣领，军人的气势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今天这证明，我一定要到手。”
江母终于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伸手替他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记住，态度要硬，但话别说太绝，到底是敏敏待过的生产队，别让她往后难做人，也别给你自己招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我晓得分寸，”江阔看了眼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等星垂醒了，我跟她说一声就去。”
江母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一定要把证明拿回来，敏敏这辈子够苦了，不能再跟那个畜生扯上半点关系。”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炸响，映得江母眼中泪光闪烁。
江阔这才发现，短短几天，母亲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皱纹。
“娘，”他郑重地握住母亲的手，“我向您保证，今天晌午前，一定把离婚证明带回来。”
江母迅速抹了把眼睛，转身掀开锅盖，氤氲的蒸汽顿时模糊了她的面容。
“去吧，”她的声音恢复了平常的爽利，“锅里蒸了馍，路上带着。”
“好，”江阔深吸一口气，推开厨房门，回了房间。
江阔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沈星垂已经醒了，正坐在炕沿上，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乱蓬蓬地披散在肩头。
“吵醒你了？”江阔连忙上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沈星垂迷迷糊糊地摇摇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没有，就是突然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注意到江阔把行李里面的那身军装给拿了出来。
“你要出门？”
江阔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放在炕头的木梳，轻轻帮她梳理起长发：“嗯，娘让我去趟柳树大队，把二姐的离婚证明办了。”
沈星垂闻言顿时清醒了几分，转过头来：“现在就去？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别，”江阔赶紧按住她的肩膀，“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医生说了现在你可不能到处乱跑，我晌午前就能回来。”
沈星垂抿了抿嘴，“好吧。”
江阔动作轻柔地帮沈星垂把长发梳顺，手指穿梭在她如瀑的发丝间，生怕扯疼她。
手法算不上娴熟，但格外认真。
“好了。”江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轻轻拍了拍沈星垂的肩膀，“你再躺会儿，我去换衣服。”
沈星垂摇摇头：“不睡了，我也起来。”
江阔拗不过她，只好扶着她下炕，又蹲下身帮她穿好布鞋，这才换上军装。
深绿色的军装衬得江阔肩宽腰窄，腰带一扎，更显得身姿挺拔。
他正了正军帽，帽檐下的眉眼英气逼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沈星垂看得出神。
“怎么了？”江阔注意到她的目光，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沈星垂微微摇头，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穿军装真帅。”
当然帅了，要是不帅当初也不能就凭着这张脸，就把她的心给勾走了。
江阔耳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等我回来。”
目送江阔大步流星地走出院门，沈星垂这才开始洗漱，水拍在脸上，彻底驱散了睡意。
沈星垂对着镜子把头发绑起来，然后换上一件干净的碎花衬衫，这才往前院走去。
刚走到院子中间，就听见江小福兴奋的喊声：“三婶出来啦！”
两个小身影立刻窜起来，像两颗小炮弹似的朝她冲来。
沈星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江母一声厉喝：“你们两个小皮猴子慢着点，别撞着你三婶的肚子。”
两个孩子猛地刹住脚步，差点摔个跟头。
江小花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拉住弟弟的手，两个人改成小步慢走，活像两只蹑手蹑脚的小猫。
“三婶…”江小福走到跟前，仰着小脸，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你肚子里的小宝宝醒了吗？”
沈星垂被逗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小宝宝还在睡觉呢。”
江小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三婶，我能摸摸小宝宝吗？”
“当然可以。”沈星垂拉着她的小手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江小花屏住呼吸，专注地感受了一会儿，“好像没有摸到。”
“他现在还很小当然摸不到了，再过几个月等他长大了，你们就能摸到了。”
江母端着早饭从灶房出来，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好啦好啦，先让三婶吃饭，星垂啊，娘给你煮了红糖鸡蛋，快来趁热吃。”
沈星垂被两个孩子簇拥着走向饭桌。
江母拎着饭盒准备出门，“星垂啊，你先吃着，娘去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