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神仙姐姐,小人不是故意的,您老莫怪……”
片刻后,张坤双掌合十,恭恭敬敬地对着玉像作了好几个躬身礼以示哀悼。
罪过啊,不知道无崖子那老头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找他拼命?……到时候他又该怎么狡辩,难道告诉无崖子真正的艺术都是不完美的,就像西方的“断臂维纳斯”?
呸,“断臂维纳斯”可没有“神仙姐姐”这么逼真好看呐。
饶是脸皮厚重如铁的张坤,在这一变故跟前也不由双颊发烫,其它的什么都不去想了,俯身捡起雕塑前的蒲团,埋着头就又往前走。
虽说此处并无旁人,但那尊白玉雕像的眼珠子实在灵动鲜活,仿佛时刻都在幽怨地盯着他看,教他于愧疚当中颇不自在。
大步匆匆地到了另一间石室,张坤才轻轻将手中蒲团撕扯开。果然其中有一个白绸包裹的物事。
他又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把绸包打开,只见白绸上写着几行繁体古文:“汝既磕首千遍……”
接下来的内容张坤大概知晓,懒得挨个辨认下去,继续查看被白绸包裹住的帛卷。卷首果然写着“北冥神功”四个大字。
这可是在21世纪都大大有名的武学,张坤就近找了个石桌旁坐下,手指悬在泛黄的帛卷上微微发颤……
他生怕一不小心过于激动,把刚得手的秘籍也搞成了飞灰。于是,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心情,这才将帛卷在桌面徐徐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个横卧的美女画像,一丝不挂、面貌娇媚,确实与外边的白玉雕像十分相似。
张坤自然知道这是李秋水照着自己的模样所画,只不过是寥寥几笔线条勾勒,并未晕染色彩、更无明暗透视,可是他看得一眼,就忍不住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画中女像青丝如瀑、眉眼流转间竟好像要从绢帛里满溢出来了,让他一颗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急跳。
“嘶……好厉害!”过了片刻张坤反应过来,赶紧闭目凝神。
这些画像,以及洞外那尊雕像,都有古怪!它们竟而悄无声息就能惑人心神——而设下这些套的,多半就是李秋水了。难怪她那么笃定真有人能情不自禁对一尊雕像顶礼膜拜,甚至磕上一千个响头。也难怪她笃定磕完头学了功法的人就当真可以“供其驱策”。
这不管怎么说都超越了武侠的范畴,更近似于修仙的手段了吧?
张坤心底对逍遥派更多了几分叹服。别的不说,就这雕刻玉像的工艺和描绘画卷的手笔,倘若他能学会了带回21世纪的地球,那绝对会成为世界级的顶尖艺术宗师。
“历史”上的段呆誉怕不就是着了她半个道,从此让“神仙姐姐”变作了自己的心魔?
思绪转动间他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李秋水设置这些魅惑法门是为了传功而非杀人,也幸好他或许定力很弱,但在某些方面好歹算是阅片无数、久经考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抗性了。
闭着眼的张坤深深呼吸,脑海里已经将后世德艺双馨的老师们匆匆过了一遍,再睁开眼时那幅线描图画的威力果然削弱了许多。
他继续往下看,帛卷后续的内容与前类似,总计三十六幅玉女图画,每幅图像上都标注了穴位经络和行功路线,旁边还标注着心法口诀,可谓详尽细致。
然而终究是越看越傻眼。
这些心法口诀都是繁体古文,但中华文字万千年来一脉相承,好歹琢磨琢磨还能看懂。可是那什么“云门”“中府”“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之类的,可就完全是每个字都熟,但连在一起就成了陌路人——哪怕有图画标识也好不到哪儿去。
待得翻到帛卷最后,看到那题有“凌波微步”四字的另一篇法门,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之前那些“关元”“气海”的好歹还知道是穴位,而这一卷所载的“归妹”“无妄”之类,就更是不解其意了。
索性张坤现下练武的需求也不迫切,既然看不懂那就不瞎琢磨了。他将帛卷重新卷起,用白绸包住贴身放好,提上宝剑,又继续向前探索。
来都来了,既然能比“历史”上的段誉多找到一柄宝剑,再转转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反正他眼下时间倒是充裕。
过得数十步,走进了一间更宽阔的石室,室内一排排木头书架,都是空荡荡的。这一幕在影视游戏里都多有表现,张坤一看也立即明白,正是被慕容复他舅妈、王语嫣她亲娘搬空的无量玉洞图书馆——叫什么狼牙福地的来着?……
张坤把每一排书架都查探过,确定连个渣都不剩了,这才继续往前。又过片刻,接连拐了几个弯,耳朵里忽地传来轰隆隆江河奔流的水声。
张坤一想便知,这是到了另一处出入口。又走十数步,面颊已经能感受到微风轻抚,而外界的新鲜空气随着风不断送入这幽深洞府。
接着,就看到一级级石梯由下向上延展抬升。
张坤加快脚步,一步数级,几个呼吸间就窜出洞口,却是又来到一处十多丈的山崖上。一条宽阔大河临着崖岸汹涌奔腾,声势惊人。
滇南地界,无量山畔,这样的大河也唯有澜沧江而已。
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旭日升得老高,江水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身旁树林在晨风中沙沙作响。
一个念头仿佛被轻风吹送来。张坤忽然想到“万劫谷”也就在澜沧江边,忽然想到小丫头钟灵在泥地上画就的地形图。
钟家小丫头七分灵动三分羞涩的神情似乎在眼前浮现,甚至还搭配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果你……没别的事,倒是可以来找我玩……”
蛇胆炒瓜子的清香似乎又在舌尖蔓延,张坤不自觉地向前迈出几步,却又生生停住。
“md,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单身狗衰样!活该打二十多年老光棍!”他突然伸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个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将所有旖旎的念头暂且压下。
他转过身回了洞里去,一路书空咄咄、骂骂咧咧——
“张坤啊张坤,你莫名其妙被扯到这世界,难道真是来交朋友的?办正事要紧嘛!”
按照“历史”走向,最多还有几天,缥缈峰灵鹫宫的所谓圣使们便要找上无量山、逼迫无量剑派投诚。那时,他随口诓骗一二,就可以一起去灵鹫宫见天山童姥,说不定就能探究自己来此异世的缘由,甚至说不定就可以回去21世纪了。
紧紧握着那柄玉石怪剑,手指在剑柄“张坤”两字的刻痕处轻轻摩挲。
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既然如此,既然终将别离,又何必在这世界多加牵绊,可别到时候既累了自己、更苦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