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夭夭蜷缩在冰冷的坑壁边缘,身体因强行引动混沌之力的反噬和灵魂深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剧烈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般的剧痛,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和身下的碎石。
对面,那只剩下半截的巨蛇(苏若薇伪)瘫软在粘稠的墨绿血泊中,气息微弱,但那双怨毒的竖瞳依旧死死盯着她,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
真相的碎片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刺入她的脑海,带来混乱与尖锐的疼痛。
献祭?帝君?魂飞魄散?沉睡千年?逃离的冲动?
还有…陆阎…那熟悉到灵魂深处的感觉和无法抑制的占有欲…
她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强忍着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痛苦,苏夭夭沾满鲜血的手指艰难地在虚空中划动。
指尖带起微弱的、带着她本源气息的灵力波动,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散发着幽冥气息的符印。
符印成型的瞬间,一股阴冷、死寂的气息骤然降临,将洞窟内原有的血腥焦糊味都压了下去。
“小黑…小白…”苏夭夭的声音沙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话音落下的瞬间,符印光芒大盛!
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那符印中一步踏出!正是黑白无常。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您这是怎么了?!!”
白无常刚站稳,一眼看到苏夭夭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惨状,那张强行挤出的笑容瞬间垮掉,
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似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就扑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想扶又不敢扶,急得原地打转,
“哪个杀千刀的敢把您伤成这样?!我老谢非把他魂儿勾出来下油锅炸一百遍!一百遍啊!”
黑无常虽未言语,但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眉头也瞬间拧成了死结。
他冰冷的眼眸扫过苏夭夭的伤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暴戾寒芒。
他动作更快,一步上前,无视白无常的咋呼,冰冷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搭在苏夭夭腕脉上探查,
一股精纯的阴气小心翼翼地渡入,试图稳住她体内狂暴混乱的气息。
当他感受到那几乎崩溃的经脉和神魂本源传来的微弱波动时,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嘶——!”
白无常也看到了坑底那半死不活的巨蛇,以及周围那如同被天神巨锤砸过般的恐怖景象,
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小祖宗您跟什么东西干架了?打成这样?!”
苏夭夭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坑底气息奄奄的巨蛇:“抓住…她…别让她…魂飞魄散…带回去…审…”
黑无常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坑底巨蛇。他没有丝毫废话,左手一抖,一条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郁阴寒气息的锁链无声滑出——缚魂链!
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闪电般射出,精准无比地缠绕在巨蛇残破的躯体上,
锁链上幽光闪烁,瞬间禁锢了它所有妖力和残魂,连自爆都做不到。
“是,小祖宗。”
黑无常的声音冰冷低沉,没有一丝波澜,但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
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股阴气托起苏夭夭虚弱的身体,避免触碰她的伤口。
“哎哎,我来我来!小黑你粗手粗脚的!”
白无常赶紧凑上来,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被黑无常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讪讪地缩回手,转而恶狠狠地盯着被锁住的巨蛇,
“哼!就是你个孽畜伤了小祖宗?等回了地府,看爷爷我怎么炮制你!十八层地狱挨个给你安排上!”
黑无常不再理会白无常的聒噪,小心地托着苏夭夭,另一手牵引着缚魂链捆缚的巨蛇。
白无常见状,也连忙收敛了神色,双手掐诀,一道通往幽冥地府的幽深门户在他们面前无声洞开,浓郁精纯的阴气扑面而来。
“走。”黑无常冷声道,率先踏入门户。
白无常紧随其后,嘴里还在碎碎念:“小祖宗您撑住啊!马上就到!
秦广王大人那儿有最好的养魂池…哎哟您这伤看着就疼…”声音随着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幽暗的门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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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秦广王殿
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恐怖,秦广王殿反而庄严肃穆,殿宇恢弘,以深沉的玄黑与暗金色为主调,
巨大的石柱上雕刻着镇压恶鬼、审判轮回的图景。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阴气和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
苏夭夭被安置在偏殿一处灵气(阴气)最为浓郁的玉台上。
玉台下方连接着地脉阴泉,丝丝缕缕精纯的阴寒气息升腾而起,滋养着她受创的身体和神魂。
黑无常和白无常寸步不离地守在玉台两侧。黑无常如同沉默的雕像,只有冰冷的眼神时刻关注着苏夭夭的状态。
白无常则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苏夭夭苍白的脸色,一会儿又恶狠狠地瞪向被黑无常用缚魂链捆成粽子、
丢在角落阴影里气息奄奄的巨蛇残魂,嘴里无声地念念叨叨,显然是在“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时间在地府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玉台上苏夭夭的气息终于渐渐平稳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崩溃的混乱感已然消失。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经历了剧痛和混乱后,沉淀下一种更深邃的疲惫和探寻。
“小祖宗!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喝点凝魂露?我让老黑去拿!”
白无常第一时间发现,立刻咋咋呼呼地凑上来,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此刻倒是透出几分真切的关心。
黑无常虽然没有说话,但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目光中的关切清晰可见。
苏夭夭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清晰许多:“无妨。”
她支撑着坐起身,目光扫过空旷的偏殿,眉头微蹙:“小秦呢?怎么是你?老头子呢?”
她口中的“老头子”,指的自然是她在地府时最亲近、最依赖的长辈——中央鬼帝。
一个身着玄黑色阎王袍服、面容儒雅清隽、眼神却深邃如渊的中年男子,恰在此时从殿外缓步而入。
正是秦广王。他听到苏夭夭这声久违的、带着一丝熟稔和娇憨的“小秦”,脚步微微一顿,
清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有怀念,有无奈,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小秦…”秦广王走到玉台前,看着苏夭夭,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已经千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真是有些…怀念啊。”
他仔细打量着苏夭夭的气色,确认她暂时无碍后,才回答她的问题,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谨:
“小祖宗,您要找的中央鬼帝大人…他正在闭关之中。”
“闭关?”
苏夭夭的眉头蹙得更紧,心中的疑虑更深,“这个时候闭关?”
她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带着满腹的惊天疑问回到地府,最想见的人却闭关了?这巧合太过刻意。
“不行就算了。”
苏夭夭挣扎着就要从玉台上下来,眼神锐利而坚定,“我自己去轮回镜那里。”
轮回镜,地府至宝,可照见生灵前世今生,追溯过往一切因果记忆。她要亲自看看,她遗忘的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可!万万不可!”
秦广王脸色骤变,一步上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小祖宗!您神魂受创,身体更是凡胎,强行承受轮回镜的时光回溯之力,
轻则神魂再次重创,记忆彻底混乱,重则…形神俱灭啊!而且…”
他顿了顿,看着苏夭夭苍白却执拗的脸,苦笑道:“您现在的神力,恐怕也难以支撑轮回镜的开启…”
苏夭夭站定,身形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无妨。我自有办法。”
她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
秦广王看着她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执念,心中焦急万分。
他深知这位小祖宗的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飞快地思索着,试图拖延:“小祖宗,您伤势未愈,实在不宜冒险!
要不这样…我再去探探,看中央鬼帝大人是否已出关?或者…是否有其他办法…”
苏夭夭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让秦广王心中一阵发虚。
半晌,她才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嗯。”算是给了秦广王一个台阶。
秦广王如蒙大赦,连忙道:“小祖宗稍待,我这就去探听消息!”
说完,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离开了偏殿,身影消失在殿外浓郁的阴气之中。
看着秦广王匆匆离去的背影,苏夭夭的眼神没有丝毫放松。她太了解地府这些“老油条”了。拖延?她没时间等!
“小黑,小白。”苏夭夭的声音恢复了清冷。
“在!小祖宗!”白无常立刻挺直腰板。黑无常也无声地站得更近。
“看好她(指巨蛇残魂)。”
苏夭夭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团黑影,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步,朝着偏殿通往轮回镜所在“往生殿”的方向走去。
步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小祖宗!您去哪儿?!秦广王大人让您等等啊!”白无常急了,想拦又不敢。
黑无常沉默地看着苏夭夭决绝的背影,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无奈。
他没有阻拦,只是默默跟上,保持着一个既能随时保护、又不会打扰她的距离。
白无常见状,也只能苦着脸,拖着那捆成粽子的巨蛇残魂,唉声叹气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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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深处,中央鬼帝宫
宫殿巍峨,比秦广王殿更加古老恢弘,弥漫着一种洪荒般的气息。
中央鬼帝并未如秦广王所说在闭关,而是负手立于殿中,望着殿顶流转的、如同周天星斗般的幽冥玄光,背影显得无比沉重。
秦广王的身影匆匆出现在殿门口,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焦急:“鬼帝大人!”
中央鬼帝并未回头,只是低沉地“嗯”了一声。
“小祖宗…小祖宗她执意要用轮回镜!我…我阻拦不了!”
秦广王语气急促,“她伤势未愈,强行使用轮回镜,后果不堪设想啊!您看…是否强行…”
中央鬼帝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威严而慈和,此刻却布满疲惫与忧虑的面容。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无力:“强行?如何强行?那丫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认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更何况…”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心中已有疑虑,瞒不住了。”
“那…那该如何是好?”秦广王也乱了方寸。
就在这时,中央鬼帝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玉佩突然亮起微弱的玄光。
他手指一点玉佩,一道信息瞬间传入脑海。他脸色猛地一变,威严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惊愕和一丝…释然?
“鬼帝大人?”秦广王紧张地看着他。
中央鬼帝放下手,脸上的惊愕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年的重担,又带着无尽的心疼:“唉…终究…还是瞒不下去了。”
他抬步,朝着殿外走去,步履坚定,再无之前的犹豫与沉重,只有一种面对宿命的坦然。
“走吧。那丫头…已经自己去往生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