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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阵列的空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淮深紧紧抱着童童,额头相抵,如同两尊在风暴中心相拥的雕像。他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爱与绝望,都化作最纯粹的呼唤,如同利剑刺向儿子灵魂深处那片被荆棘占据的黑暗王座!

林晚那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母性辉光,如同破晓前穿透厚重云层的第一缕晨曦,精准地汇入顾淮深的呼唤,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童童被污染的核心!

「……童童……」

「……妈妈……在……」

「……回来……!」

这并非强大的力量冲击,而是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连接与呼唤,是父亲与母亲灵魂共鸣的绝唱!

轰——!!!

在童童那被荆棘疯狂侵蚀、几乎彻底沦陷的精神世界最底层,一点微弱的、纯净的幽蓝色星火,猛地爆燃开来!

那是童童自己!是他从未真正熄灭的、对父母的依恋与守护的本能!在父亲不顾一切的拥抱和母亲最后辉光的引导下,这点星火瞬间燎原!

“啊——!!!”

现实中的童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尖啸!他小小的身体在顾淮深怀中剧烈地痉挛、挣扎!笼罩在他身上的浓稠荆棘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发出嗤嗤的湮灭声,剧烈地扭曲、沸腾!

额头上,那如同燃烧黑色太阳的荆棘烙印,光芒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烙印中心,纯净的幽蓝色星痕光芒如同被困的幼龙,疯狂地冲击、撕咬着缠绕其上的墨色荆棘暗纹!

“不——!!!”一个充满了怨毒、惊愕与难以置信的、非童童的尖利意志,混杂在童童的哭喊中爆发出来!那是荆棘王座最后的反扑!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疯狂地抽取着童童的生命力和精神本源,试图将最后也是最恶毒的污染烙印,如同跗骨之蛆般,深深打入星痕的核心!

“晚晚!坚持住!”顾淮深感受到怀中的儿子如同被投入炼狱般痛苦,他的心也在滴血,但他不能放手!他只能更紧地抱住童童,将自己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燃烧,化作抵御那最后反扑的壁垒!

维生单元内,林晚的身体在维生液中猛地向上弓起!她的双眼依旧紧闭,但眉心却亮起一点前所未有的、璀璨到极致的炽白光芒!这光芒穿透了维生单元的盖板,如同实质般汇入童童额头的战场!这是她最后、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是她以自身存在为燃料,点燃的最终辉光!

「……坏东西……」

「……滚出……我儿子……的……身体……!」

林晚的意念,不再是温柔的呼唤,而是如同母亲守护幼崽时最决绝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咆哮!

嗤啦——!!!

炽白的母性辉光与童童灵魂深处爆燃的幽蓝星火,在顾淮深精神壁垒的引导下,瞬间融合!化作一道纯净无瑕、带着湮灭一切污秽气息的净化洪流,狠狠冲刷在童童额头那最后的荆棘烙印之上!

如同烈阳融雪!

如同净水涤尘!

那浓稠如墨的荆棘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不甘的尖啸,瞬间烟消云散!

童童额头那燃烧的黑色太阳烙印,如同被投入王水的污垢,表面的墨色荆棘暗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消融、化为虚无的烟气!只剩下最中心那点纯净的、温润的幽蓝色星痕烙印,如同被彻底洗练过的宝石,重新焕发出生机勃勃的光芒!

“呃……”童童剧烈的痉挛停止了,身体软软地瘫倒在父亲怀里,额头的星痕烙印纯净无暇,小脸上痛苦扭曲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他额头上那几道顽固的荆棘暗纹,彻底消失了!

成功了!

污染被净化了!荆棘王座崩塌了!

“童童!”顾淮深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全身,他颤抖着抚摸着儿子纯净的额头,感受着那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心跳,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一瞬。

嗡……

维生单元内,林晚眉心那点璀璨到极致的炽白光芒,在完成了最后的净化使命后,如同燃尽的蜡烛,骤然熄灭。

紧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仿佛灵魂被生生抽离的虚弱感,从维生单元中弥漫开来。炉心碎片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核心阵列的力量依旧在维系,但维生单元内,林晚的生命气息……却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地、无可挽回地消散!

她那弓起的身体软软地沉入维生液,脸上最后一丝极其微弱浮现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如同最纯净的白玉,冰冷而安详。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代表最后一丝生机的微弱波动,彻底……化为一条冰冷、笔直的死亡之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核心阵列空间。

只有阵列光带流淌的微弱嗡鸣,以及顾淮深骤然停止的呼吸声。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维生单元。

盖板下,是他深爱的妻子。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却再也没有了生命的温度。她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完成了守护使命后的释然弧度。

“晚……晚?”顾淮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松开童童,踉跄着扑到维生单元旁,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盖板边缘,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不……不可能……炉心碎片还在亮……阵列还在……”他语无伦次,疯狂地拍打着维生单元的控制面板,试图唤醒那死寂的屏幕,“晚晚!你醒醒!童童没事了!童童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没有任何回应。

维生液冰冷地包裹着林晚,她像一尊沉睡在永恒冰棺中的女神,美丽,却已逝去。

“妈妈……?”刚刚恢复一丝意识的童童,茫然地坐起身,小脸上还带着疲惫和困惑。他顺着父亲绝望的目光看向维生单元,看到了母亲那安详却冰冷的睡颜。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空洞,瞬间击中了这个刚刚挣脱污染的孩子。

“妈妈……?”他又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恐惧。他挣扎着爬过去,小手贴在冰冷的维生单元盖板上,隔着玻璃,想要触摸母亲的脸颊。

“妈妈……睡着了?”童童抬起头,纯净的星痕烙印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带着巨大的、懵懂的恐惧看向父亲,“爸爸……妈妈……是不是……很累?”

顾淮深看着儿子那双充满了依赖和恐惧的眼睛,看着维生单元里妻子冰冷的容颜,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彻底将他淹没。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银白色金属地面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哭声。

迟来的雷鹰和“剃刀”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雷鹰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仅存的义肢关节处发出细微的、失控的电流滋滋声。“剃刀”面罩下的眼神充满了沉痛,默默地低下了头。

裂缝边缘,月白虚影的光影黯淡到了极点,构成身体的无数光点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它静静地“注视”着维生单元,意念波动传递出深沉的悲悯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辉光’……已……燃尽……」

「……她……以……生命……为……薪柴……」

「……净化了……‘钥匙’……斩断了……‘荆棘’……」

「……此乃……至高的……牺牲……与……守护……」

“牺牲……”顾淮深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虚影,声音嘶哑如破锣,“你说过……这里有延续‘辉光’的可能!你说过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的质问和最后一丝疯狂的希冀。

虚影沉默了片刻,光影微微波动:

「……吾……所言……非虚……」

「……‘辉光’……虽……燃尽……但……其……印记……已……融入……‘星痕’……」

「……亦……与……‘碎片’……及……‘阵列’……产生了……最深的……羁绊……」

「……此……羁绊……超越……生死……之……常理……」

「……未来……并非……完全……断绝……」

「……但……那……将是……一条……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道路……」

「……需要……‘钥匙’……真正……掌握……自身……的……力量……」

「……需要……寻找……散落……的……‘炉心’……核心……」

「……更需要……超越……想象的……代价……」

虚影的意念指向童童纯净的星痕烙印。顾淮深猛地看向儿子。

只见童童额头那纯净的幽蓝色星痕烙印中心,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新月般的银色弧线!那弧线散发着一种与林晚最后辉光同源的、温暖而坚韧的气息!它静静地烙印在星痕之上,如同母亲最后的守护印记!

而在维生单元外壳裂缝深处,那块温润闪烁的炉心碎片光芒中,也隐隐浮现出极其淡薄的、属于林晚精神本源的温暖余韵,与童童星痕上的新月印记隐隐呼应。

辉光虽烬,其痕永存。

代价?道路?未来?

顾淮深看着儿子星痕上那新月般的印记,又看向维生单元里妻子冰冷的容颜,巨大的悲痛中,一丝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火焰,在他绝望的灰烬中悄然燃起。

他缓缓站起身,擦去脸上的血泪,眼神从崩溃的绝望,逐渐化为一种深沉的、如同承载着整个宇宙重量的坚毅。

他走到童童身边,蹲下身,将儿子小小的、颤抖的身体紧紧搂入怀中。

“童童,”顾淮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妈妈……很累,她睡着了。她是为了保护童童,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童童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浸湿了父亲的衣襟。

“但是,”顾淮深捧起儿子的小脸,让他纯净的、带着新月印记的星痕烙印对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妈没有离开。她就在这里。”

他指着童童的额头,又指向维生单元里林晚安详的容颜,最后指向那块散发着温暖余韵的炉心碎片。

“她化作了守护你的印记,化作了维系她存在的力量,永远和我们在一起。”顾淮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笃定,“爸爸向你保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爸爸一定会找到办法,让妈妈醒过来!我们一家人,一定要一起回家!”

他的目光,越过童童的头顶,投向裂缝边缘那黯淡的月白虚影,投向这片宏伟而神秘的核心阵列,最后投向那未知的、布满荆棘的未来。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带着妈妈留下的希望,活下去。”

顾淮深抱起童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维生单元中沉睡的妻子,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然后,他毅然转身,背对着那永恒的安眠,面向裂缝之外那片依旧危机四伏的死亡焦土,面向那条被虚影点明的、通往渺茫希望的道路。

“雷鹰,剃刀,”顾淮深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一种经历过最深绝望后的、淬火般的坚硬,“我们离开这里。守望者,请指引我们,下一步该去哪里寻找……‘炉心’的核心。”

核心阵列的银蓝色光芒静静流淌,映照着维生单元冰冷的轮廓,映照着童童星痕上那新月般的印记,也映照着顾淮深眼中那永不熄灭的、名为“归乡”的火焰。

辉烬之中,星痕永存。道路虽暗,心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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