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的山风裹着血腥气钻进领口时,陆九渊正踩着青石板往谷外走。
他忽然顿住脚步,右手本能地按上心口——那里坠着块用红线系着的魂玉,是三日前替轩辕三光渡魂时留下的感应。
此刻魂玉正发烫,烫得皮肤发红,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在戳。
\"老贼...\"他低骂一声,转身时靴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山雾还没散尽,老槐树的骨茬在雾里影影绰绰,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手。
他跑得极快,腰间醒木撞着大腿生疼,直到看见谷中央那片血泊才猛地刹住脚步。
杜杀仰面倒在地上,胸口插着自己的杀猪刀,刀刃没入三寸,正是他最擅长的\"破膛式\";屠娇娇蜷在石桌边,十指深深抠进自己的脖颈,指甲缝里凝着黑紫的血,那张惯会涂脂抹粉的脸此刻青得像泡了三天的腐肉;轩辕三光趴在酒坛旁,后背插着七根透骨钉——那是他自己从不离身的\"千机钉\",此刻倒转了方向,钉尖还沾着他的金疮药粉。
陆九渊蹲下身,指尖拂过轩辕三光后颈的勒痕。
痕迹细如发丝,边缘泛着青黑,是傀儡线绞出来的。
他又去摸杜杀的手腕,尸身还有余温,可脉搏早停了——从离开到折返不过半柱香时间,凶手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十大恶人自相残杀。
\"好手段。\"他声音发哑,拇指摩挲着醒木上的纹路。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诡道气息残留,距离当前位置十米,正在逼近!\"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陆九渊旋身抬脚,踹中一团灰影的胸口。
那灰影被踹得撞在老槐树上,鬼怪面具\"啪\"地裂开道缝,露出底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喉结处纹着条青蛇,正是三日前混在十大恶人中端茶倒水的小杂役。
\"借尸还魂?\"陆九渊眯起眼。
少年咧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尖牙:\"陆先生好眼力,可你来得太晚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雌雄莫辨,像是两个人同时开口,\"这恶人谷的血,够养三具地傀了。\"
少年抬手,指尖渗出黑血,在空中画出诡异的符文。
老槐树的骨茬突然剧烈震颤,地上的血泊开始沸腾,杜杀的尸体\"咔\"地坐起来,杀猪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陆九渊的醒木重重拍在掌心,\"舌绽春雷\"的气劲震得谷中碎石乱飞:\"当我是来听你说书的?\"
他一步跨到少年面前,左手扣住对方手腕,右手成刀砍在其颈侧。
少年的身体瞬间软下来,可那张嘴还在笑:\"杀了我有什么用?
天尊要的是...啊!\"陆九渊直接捏碎了他的喉骨,鲜血溅在老槐树上,骨茬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继而簌簌掉落,露出树洞里蜷缩的三具傀儡——全是用十大恶人的骨头拼的。
\"脏东西。\"陆九渊抽出腰间的匕首,划开少年的衣襟。
果然,心口处刻着个血红色的\"尊\"字,还在缓缓蠕动。
他反手将匕首插进字心,少年的身体瞬间化作一滩黑泥,只余块染血的木牌掉在地上,刻着\"水陆法会\"四个小字。
他蹲下身,把木牌收进怀里。
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他突然想起方才轩辕三光残魂说的\"河底有...\",此刻再看地上的血泊,水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原来河底的不是别的,是这恶人谷的血,是天尊要用来祭法会的血。
掩埋尸体时,屠娇娇的金步摇硌得他手疼。
他把那支步摇轻轻放在坟头,算作给这些老对手的最后体面。
等填平最后一抔土,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望着谷外连绵的青山,低声道:\"这江湖,比我想的更脏。\"
京城的红墙黄瓦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陆九渊到城门时,正赶上早朝的仪仗队。
八抬大轿里传来尖细的唱喏:\"皇上有旨,册封武当木道人为护国天师,即日起入住钦安殿!\"他顿住脚步,看见木道人穿着玄色道袍走在轿旁,道冠上的玉簪泛着冷光——那玉簪他在武当山见过,是历代掌门用来镇山门的\"定魂簪\",怎么会在木道人头上?
\"陆公子!\"有人从后面拍他肩膀。
他转头,见是六扇门的小捕快,额角还沾着血,\"郭总捕头让我给您带话,说武当山七位长老今早被发现死在紫霄殿,死因是...是七窍流血,和三年前被毒杀的少林首座一样!\"
陆九渊的手指猛地收紧。
小捕快又压低声音:\"还有,今早皇上宣木道人觐见时,奴才们说龙书案上摆着尊金漆傀儡,眼睛是两颗鸽血红的宝石——和您上次在扬州破的'血傀案'里的傀儡,像得很。\"
他望着逐渐远去的仪仗队,木道人恰好回头,目光扫过他的位置。
两人隔着半条街对视,木道人的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像片落在水面的枯叶,转瞬就没了踪迹。
\"同福客栈。\"陆九渊突然开口。
小捕快一愣,他重复道:\"替我给佟掌柜带句话,就说...幽灵山庄的茶,该续了。\"
小捕快跑远后,他摸出怀里的木牌,\"水陆法会\"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暗纹——那是用尸油混着朱砂刻的。
风掀起他的衣摆,远处传来晨钟的轰鸣,惊起一群寒鸦。
他望着寒鸦飞过的方向,那里是同福客栈的屋檐,檐角的铜铃正随着风摇晃,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勾魂使者铜铃炸开前的那声尖啸。